岑校长叫学校的图书馆购买进步书刊供阅览之后,学校的师生之间,阅读进步书刊的风气很快就传播开来,师生们自己组织了几个读书会,开会讲解那些书刊的内容,讨论那些书刊的内容。
    如是者23十天,学校内的自由民主思潮竟然形成为1种群众性的运动,师生们议论时局,反对青天白日政府打内战,反对法西斯独裁政治制度的大大地多起来了,有的还出了壁报,在壁报上公开发表这种议论,有的还寄信去同省城的进步学生组织联系,响应当时已在国内各个大城市蓬勃发展起来的反对内战以及争取民主的群众运动。
    忽然,来了1场意外事件。
    海湾市警察局派了1队警探来到明华中学,搜查教师和学生宿舍,搜出各人存有的进步书刊,包括新近从文智书店买得的,以及从其他方面得来的,都1律搜去。
    捉去了两个教员和几个学生,说是从事赤色革命组织活动,有赤色革命组织成员的嫌疑。搜查之时,有些师生声明书是在文智书店买来的,既然书店可以卖,他们也就应该可以看。
    然而,那些警探却不加理睬。
    岑无忌校长赶到现场来,喝叫警探们不能搜,不能侵犯人民自由,警探们也不理睬他。
    岑校长说:“书是我叫人去买的,要捉就捉我,不应捉那些无辜的师生!”
    警探们也不理睬他。
    眼见警探们把人捉走,岑校长气得眼也红了,气喘不过来。他知道同这些警探们讲理无用。他出了去,径自去警察局要找包得奎,包得奎推故不肯接见。他对包得奎的底下人发气,要求放了被捕的人,把他自己提了抵当。那警官却对他说这是国家的法度不能乱来,7挡8挡,把他推塘开。
    过了两天,被捕的学生放回来了,说警察局迫他们签字承认年幼无知,误信邪说,以后不敢再犯的具结书,才放了他们。可是,那两位老师却仍未结案。
    岑校长痛心地骂:“这是法西斯手段,用了这手段会亡国的。”
    他去警察局,要保释那两位教师,警察局说那两人不肯梅过,不能放。任是岑校长怎样急,也没法领得那被捕的教师回来。
    这事,在归国华侨雷远来去文智书店打架之前就已发生的了。那时,岑校长1点也没有想到过,他学校被搜查同文智书店有无关系。
    归国华侨雷远来去寻文智书店老板打架之事,知道的人不多。那事,誉察当时就简单地处理了,人们并不怎样注意。加上雷远来很快就被关了进疯人院,知道那底细的人就更少了。
    明华中学校长岑无忌是个专心教书不大过问外界事务的人,他对于文智书店发生过的事,更是无所知闻。
    1天,忽然有人到学校找岑校长,这人是个粗壮的中年汉子,工人装束,他自我介绍,说是海港的驳船工人,姓王名荣,系港湾职工联谊社的理事。
    这人不久以前为宣传爱国,被警察拘捕过,岑校长知道王荣这个名字。
    王荣说,他们港湾职工联谊社的图书室去文智书店买了些书刊回来供职工阅览,被警察来搜查,说是违禁品,捉去了几个职工。
    他闻知明华中学也发生同类事件,因此来向校长请教,看该如何处理。
    王荣说,据他调查所得,文智书店老板倪非凡,是警察局长包得奎的儿子包占元的律师事务所的顾问,同包占元的师爷也即是包得奎的师爷任贵廷相交往,警察局新近给他店里安装了电话,他经常同任贵廷通电话的。
    王荣的意思是:何以书店老板同警察局有关系,却卖所谓禁书?他来找岑校长,是要同岑校长共同弄清楚借查禁书为名捕人的这案的来龙去脉。王荣还说,前几天突然有人去文智书店同书店老板打了架,那人说书店老板是日本鬼子,书店老板说那人是疯子,结果是警察把人捉了去关进疯人院,书店老板去屁事没有。
    无岑无忌校长听了王荣这些话,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得话。
    原来有这等怪事!那书店老板竟然是警察局的探子,警察局故意要他卖那些所谓“禁书”借以坑陷人的?
    狗日的!这是制造文字狱!是阴谋!是无耻的卑郡行为!
    岑老先生他1时还顾不得去判断同书店老板打架的那人是什么人,为何那人说书店老板是日本人。
    老先生所注意的,只是书店老板同警察局的关系,他隐然地看出这案件的底细来了。他把王荣的话听了在心里,心里像是被塞进了块石头,堵住了,出不得气。
    他想出声骂那些害人之人了,却又强自镇静着,不在王荣面前发作。他谢过王荣的关照,请王荣继续去查清此事,他亦去查清此事。
    王荣告辞而别,他送走了王荣,自己1个人留在他的书室里,站着呆住了,默默地思想1会,就在书室里走来走去,像是走路匆匆那样,从这1边走到那1边,又从那1边走回这1边,踱来踱去,不得宁静。
    忽然,停了走动,像是宁静下来了,却又仍不宁静,倏然地又像刚才那样走起来。
    现在,我们可以看清楚岑无忌校长的神情,他脸上铁青青的,像立着块铁板。1抹短胡须,黑里微微有点花白,粗渣渣地丛生在他那厚嘴唇上,显得分外硬,他那脸给人的感觉原就是硬的。
    他身体不胖,骨胳硬朗,却穿着件很宽的布长衫,全不合他的身型,简直就像只是披挂在他那身上。他是个性情直绷细的人,此刻他心里正在发怒,却又强自忍耐着,所以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能宁静。
    他走了1会,停下来了,又再走了起来,走了又停,停了又走。最后,他像是心里作出决定了,他拿起根手杖,就匆匆出门而去。
    岑无忌校长径直走去文智书店,不见书店老板,他问店员:“老板去了哪里?”
    他是常来买书的,店员认得他是中学校长。
    “老板上茶楼喝茶去了。”
    校长没说话,转身又去茶楼,在胜利茶楼的高等间,见书店老板同几个人在那里。那几个人是包占元、任贵廷同他们的心腹亲信之人。
    岑校长不认识包占元同任贵廷,也不认识那些人。他径闯向那茶座去,冲着倪非凡大叫道:“倪非凡老板!有事问你。”
    倪非凡见是岑无忌,他忙起身道:“啊,校长!请坐,请坐!”
    要介绍岑无忌同包占元等相见。
    岑无忌严厉地说:“不要啰嗦!我只问你,你是不是警察的暗探?”
    倪非凡愕然,胡赖地说:“哪里?哪里?你这是哪里的话!”
    岑无忌断然地说:“说实话!你在包得奎的儿子那里当顾问,你串同警察局设圈套,来我学校查书捉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倪非凡先自呆了1呆,然后发狠了说:“你简直是胡扯!”
    岑无忌说:“你敢说我胡扯?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包得奎儿子的顾问?”
    任贵廷搭话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岑无忌说:“我不识你!你别管我!我只是要他答我。”
    任贵廷说:“呵呵······可我自识得你!你知我是谁吗?我是包占元律师事务所的总帮办任贵廷,这位就是敝人东家包占元律师,是包得奎局长的公子。”
    他指包占元给岑无忌看。
    包占元怒眉凸目,昂然坐在椅子上,盛气地作势向着岑无忌。座间其他几个人,也这样作势地向着岑无忌。
    岑无忌环顾1下这几个人,他不屑地哼了声说:“原来如此!”他指住倪非凡,“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你这个斯文败类!你这个奸商!你竟敢诸多好诡,来出卖善良的青年们,出卖普良的人们的生命!你,你,你到我学校去!我全校师生同你讲理!”
    他1把抓住倪非凡,就要扯着倪非凡走。
    包占元勃然大怒,砰的1拳播在桌子面上,大声骂:“放4!竟然敢来我面前捣乱!你趁早给我滚蛋!”
    岑无忌没理他,仍扯着倪非凡走。包占元怒得跳起来,1把推翻了桌子,把整张桌面上的茶具和食物都掀倒在地,他冲过来1把推开岑无忌,几乎把岑无忌推了个倒。
    包占元大喝:“他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动他1根毫毛!”
    岑无忌大叫:“我要他赔我的学生,赔我的教师!他倒鬼,把好好的人们捉了去受罪!”
    包占元骂:“你那些烂人算什么东西!”
    岑无忌被这话气得大怒,他指着包占元:“什么?什么?你敢这样侮辱人?我的学生和教师们,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不准你侮辱他们!”
    包占元说,“你算什么东西?!臭教书的!”
    岑无忌被激得抖索,他大声叫喊:“你敢侮辱我?我教书可没罪,我没当汉奸!”
    这话刺痛了包占元,他威逼地大喝:“你说什么?!你再说1声,看我要你的命!”
    岑无忌顶着气说:“我说,日本人在的时侯,你老子当过大汉奸,你是小汉奸。”
    包占元恶从心生,他猛然抽了岑无忌1巴掌,大骂:“我揍死你!来人啊!”
    立即有几个恶汉原就是流氓,跟随着包占元来茶楼,暗中作保镖的,这时从旁窜了上前来,把持着岑无忌,不让动弹。
    包占元1手抢过岑无忌手上的手杖,卡叉1声折断了。叫那几个恶汉:“捉回警局,当赤色革命分子办!”几个恶汉就扯着岑无忌走,岑无忌愤怒地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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