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光,照地堂。3十晚,铡槟榔。槟榔香,买子姜。子姜辣,买蒲达。蒲达苦,买猪肚。猪肚肥,买牛皮。牛皮薄,买菱角。菱角尖,买马鞭。马鞭长,起屋梁。屋梁高,买张刀。刀切菜,买箩盖。箩盖圆,买只船。
    船沉底,淹死两个番鬼仔,1个浮头1个沉底,你说好睇不好睇?
    大人们说:“这歌儿倒好!淹死番鬼仔,可惜的是番鬼仔的船是铁船,是兵船,不那么容易弄得它沉底的。”
    海边的人,见惯各种番鬼仔的船,有红毛鬼子的,有法兰西鬼子的,有日本鬼子的,还有花旗鬼子,也就是美国鬼子的。
    尤其是日鬼子们的兵船最可恶,各种鬼子都用兵船来打华国,要华国人当亡国奴。
    讲到这里,司徒彬就讲了都朋区解放军的海上游击队用木帆船同青天白日政府的兵舰作战之事。众人听了,又都说青天白日政府可恶,他们的兵舰不去打番鬼子,却拿了来打老百姓。众人也佩服解放军英勇,可惜没有铁船,对付不了敌人的兵舰。
    谈了不久,众人各自散了回去。
    司徒彬问罗丽娜:“何以态度沉默?”
    丽娜说:“我记挂着金兰姐他们,想着他们在海上活动,却眼见着敌人捉住他们的亲人,用轮船载着从海上过了去,他们要截截不住,要救救不得,那心里多难过呀!”
    司徒彬也默然,他听了这话,也难过起来。
    1天黄昏,那丹村渔港内,出海的渔船纷纷回来,聚集了很多船,差不多整个港面都排满了。这村子这渔港虽然新近被青天白日政府兵毁灭过,但自从敌人那次凶恶地搜船捉壮丁之后,原来常去敌占区的渔港例如都朋墟渔港湾泊的渔船,也不敢再去那些地方湾泊了。都转了到懈放区来,或逃了往远处去。
    如此1来,聚集了到那丹村港内来的船,便反而比往常更多,桅樯林立,气象兴旺,显得这里是人心所归的革命根据地,不是敌人的武力所能摧毁的。
    渔船聚集得多,就有更多的行商也临时到了这里来收买鱼货,还有供应渔民需要的各种商品的小贩也聚集而来,那丹村的废墟上,竟然成了个临时的颇为热闹的墟市,直到天晨入夜,这鲨市才散了,断断静了下来,这时,各只造船上,才各自点上盏风雨灯,显显点点的,点缀胺清港植火。
    这时,也会有人唱起渔歌:日落西山是黄昏,点起孤灯照孤篷。日来想兄没得暗,夜来想兄到天光。
    声音是幽怨的,带着哀伤之情。
    刚刚经历过1场大灾难,人们的心情是欢乐不起来的。唱歌的人思念的,也许就是前次灾难中被提去了的亲人吧?
    这种哀伤之情,不只1般群众有,连革命战士,也是有的。
    这时,海上武装工作队的同志们,也人人怀着复仇的意念,抱定哀兵必胜的决心,在所有的渔船都已回港,喧闹的港口已渐趋静寂的时候,他们却轻轻地开动了他们的战船,悄悄开出港口外去。
    他们完全没惊动任何人,他们是去海上执行成斗任务的。
    那天,金兰回了到海上武工队来,听木队长讲了他对于攻击龙母岛的作成方案的新设想,金兰同意了队长的意见,现在,武工队的同志们去执行的,就是那个战斗任务。
    海上武工队的主力是1对战船,前1次遭到损失以后,他们补充了1只船,合起来仍是1对船。另有1对支应的船,不从那丹村出发,的定了在海上才相会,那是不担任袭击的战斗任务的。
    队长同指导员都在担任费击任务的这1对船上,还有带路的石斑3老汉也在。
    船行了半夜,到达龙母岛。
    龙母岛是整座的石山,北面向内凹入,形成1个小港湾。龙母庙是背靠石山,面向港灣建筑的,它紫贴在峭壁之下。
    这山的东、西、南3面都是峭壁,不能泊船,不可攀登的。岛上的敌人住在龙母庙,为了便于了望和守卫,敢人在庙内修了个炮楼,那楼也背靠峭壁,面向港湾。
    夜里,庙里的敌人关门而睡,只在炮楼顶上放了个哨。在那里,可以完全监视住港湾的动静,这就使从庙前的港湾登6掩袭该据点,很不可能。
    石斑3老汉带的路是这样的,他不走正面的港湾,却远远的就叫两只船绕到了石山的背后,那边因为都是石壁,无路上得岛上去,敌人是根本不设防的。
    那石壁中却有个大岩洞,洞下是海水,上面有个大窟窿,容得渔船进去。
    石斑3老汉亲自把着篙,将船撑入岩洞内,老汉爬上桅杆,从桅杆上攀过岩洞内的石壁上1个横洞去,其他的同志也跟着那样爬上去攀过去。
    那洞是个通道,它曲曲折折的在石山内部转来转去,竟然转了到山的正面来,转出到山外面,恰恰在龙母庙背靠着的石壁之上,在敌人的炮楼背靠着的石壁之上。
    这时,敌人的哨兵站在炮楼顶上放哨,从石壁上望下来,借着微明的夜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家伙的身影。
    武工队推备了绳索,准备缒人下到炮楼顶上。
    1个突击手正缒绳而下,突然,敌哨兵发觉石壁上有异常情况,他正要开枪,石壁上的木队长已经抢先开了枪,1梭子冲锋枪,把敌人先打倒。
    突击手迅速地缒了下到楼顶上,他首先就向楼下屋内塞下去1个手榴弹,隆然1声,把楼内刚被枪声惊醒的敌兵炸得死的死伤的伤。
    其他同志也纷纷缒了下去,从楼上往楼下打,直打到庙内各个角落,把闻声躲匿的人也搜索出来。这场战斗打得干脆,很快就全部解决,胜利了!
    从前,讲故事的人,喜欢在讲正文之前,先讲1段闲文作引子,名为得胜头回。得胜头回讲完了,念几句定场诗,然后闲话少提,言归正传,引入正文。
    前面我们刚说到海上武装工作队攻龙母岛得胜了,却忽然念起这4句诗,无非也是借以引起另1段故事之意。这4句本是唐朝人的诗句,1人1句,原来无关把它拾掇起来,凑成这么个样子,居然像是1首诗。可是,原本也解不清楚这诗意,看起来,它是可解,又是不可解似的。
    有人说,诗之妙,就妙在可解与不可解之间,据说,这样才耐人寻味。这是诗人的话,诗人是会讲糊涂话的,我们且不必管它,我们还是借此来引起我要讲的另1段故事算了。
    化学技师谢宝树,这个东西南北之人,辗转道路,流落到海湾市,艰难贫困,在街头求乞,被捉了当壮丁,关进兵营去。
    拉师先生被麻绳捆了手臂,同耍猴戏的,画了花脸在街头唱大戏的,卖假药的,还有其他的流浪汉,用长绳绑在1起,成了长长的1串。
    技师先生开始还呼号着叫喊他的儿子,他1呼号,那些捉人的兵就揍他,掌他嘴巴,或用枪托撞他。他不敢再叫了,开始看看和他同绑在1条长绳子上的同伴,绑着挨在他身边的,1个是唱大戏的花脸,1个是男粉女的,还穿着女人的戏装。
    谢宝树看看同伴们,又看看自己的形状,看看把他同那些人绑成1长串的绳子,他苦着脸,潸然地流了泪,是1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滋味。
    到了兵营,1个官儿讯问捉来的人,登记他们的姓名、籍贯和年龄。
    官儿问道:“姓名?”
    谢宝树答:“谢宝树。”
    官儿骂道:“什么保输保输的!保赢!以后你就叫谢保赢,不准叫保输!”又问,“哪里人?”
    谢宝树答道:“上海。”
    官儿又骂:“不准你是上海人!你是这里本地人!”又问,“多少岁?”
    谢宝树答:“4十。”
    官儿又骂:“放屁!不准你那么大!你2十5岁!”
    就那么样填上去,此外就什么也不再问了。其他的同伴也都是这样问过话,就胡乱地填上花名册去的。
    在兵营关了几天,就押解上大元号轮船去。仍然是捆着手臂,几个人捆成1串。
    上了轮船,就成群地装了进大舱里,像装着群牲口1样。舱口有押解的兵持枪把守着,不准任何人骚动。舱里闷热得象个蒸笼,人们1个挤着1个地坐在舱板上,挤成1堆。
    谢宝树挤在人堆中,呼吸着那污浊的空气,胸膈里感到难受,心闷得厉害,简直是胀得要死,连心脏也要吐出来了。
    如是者许久,这轮船才发出隆隆之声,机器开动,船离了码头,开到海上去。这时才有较新鲜的空气透进大舱内来,不再那么闷热,呼吸不再那么困难。
    然而谢宝树却在心里凄然自叹:“完了!完了1”他将被运了到他难以想象得到的战场上去,糊里糊涂的死在炮火之下,到其时,他这1生所受的灾难也就完结了,1切都完了。这样想时,他甚至连他遗弃了在海湾市街头的幼儿的命运,也不再去猜测了,反正,他觉得1切已经绝望,已经完结。
    海上武装工作队胜利地结束了袭击龙母岛的战斗,随即清理缴获的物资,处理俘虏。
    这时,两只战船和两只支应的船,都到了龙母庙前的港湾里来,搬运物资,载运俘虏。正进行间,忽然,港口外传来了轮机声,1只轮船鸣响汽笛,向港口开来,同志们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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