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三木成森人心所向

    小黛玉自得于自己的丰功伟绩,还真没自得错,确实是她这只蝴蝶煽动了翅膀。

    林尔玉第一次扬州行,本该是场失败的破冰之旅,但谁叫小黛玉掺乎了呢?

    虽然开头不顺,最后那封信也丢了运河,中间却叫小黛玉强势杀出,万能胶一样两边粘合,硬生生扭转了僵硬的局势。

    小黛玉黏糊堂兄林尔玉,林尔玉就对她母亲贾敏起了三分好感,贾敏见了林尔玉与女儿的互动,虽没变微笑弧度,内里却起码升温了十度。

    双方减了三分客气,多了四分真心,两边算是成功破了冰。

    等林尔玉回了家,把贾敏心准备的礼物一送,扬州的善意,也一并传递了过去。女人们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的,往常的虽也美贵重,却不如这次的贴心受用。

    女人们接收到了这份善意,不免在丈夫面前提几句。耳边风么,最管用!林如海的堂兄弟们开始觉得,这个兄弟还不错哈,就在自家老爹跟前说了几句好话。

    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听了几回,碰了个头,一合计,海侄子这是想修好?

    林尔玉这头呢,回家后,不免给堂兄弟们说起小黛玉。说小妹妹多可人疼云云,说她长得可爱,娇娇嫩嫩的让人想咬一口,又皮实不爱哭,十分好玩,等。他还画了小黛玉的一张笑脸、一张睡脸及一张全身像,放纵小弟们拿去还击爱显摆妹妹的强子。

    从来只有张强眼气林家兄弟的份。这次,小黛玉以其致的小脸、无齿的笑容,完全比输了张强妹妹,打击了张强的嚣张气焰。林家兄弟自此扬眉吐气,不用再忍受张强与天空平行的鼻子了。

    不想没几天,张强这厮就又趾高气昂起来,“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妹妹就在家里,天天可以看到,你家妹妹却看不到不着,谁知道她到底长什么鬼样?咱们没见过,还不是随你们糊弄?你哥把丑的画美了,也说不定!”

    林家兄弟愤怒了,这人竟敢怀疑自家大哥作假?还敢污蔑小妹妹长得丑?于是,张林两家的小孩子间,又爆发了一场群架。

    林家兄弟青青紫紫的回了家,顾不上上药,就跑去请示家长,要求去扬州看小妹妹。他们要亲眼证实,自家小妹妹就是比张强家的乖,还比他家的美。

    大人们不能理解孩子们的小心思,只斥责他们胡闹。母亲们还苦口婆心劝几句,父亲们不耐烦了就要传板子,或者亲自下场活动活动手脚。兄弟几个伤上加伤,还不老实,凑一块儿嘀咕了一阵,便跑到爷爷们跟前博可怜。

    省老爷子和恭老爷子之前就听底下人汇报过这起乐子,等看到孙子们鼻青脸肿的来求请,不免心疼起来。

    最后,恭老爷子发了话:“岁末,谁的功课最好,先生给的评语最高,我就让谁跟你们大哥去扬州!”

    小孩子们心满意足了,一哄而散。这之后,省老爷子问自己三弟:“这样不好吧?”

    “刚二哥不也没反对?”

    听了弟弟的反问,省老爷子沉默下来。

    “之前倒也罢了,这次,大侄子既示了好,咱们何不顺势接下来,再回他个好?就算会错了意,也只是小孩子贪玩,不伤咱们颜面。如此,送年礼时,让菁哥儿(林尔玉,姓林名菁字尔玉)跑一趟,再叫最大的兰哥儿苜哥儿跟着,也就是了。”

    “我知道二哥的顾忌。放心吧,尔玉既去了一次,应该没什么的。”林恭别有深意的看了自家二哥一眼,林省则专注的盯视着庭中石榴树。

    林恭捻着花白的胡子,回归原话题,接着道:“错过了这次,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咱们终归姓的一个林。当年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随那些作古的人一起过去吧。不然,让死人绊着活人的腿脚,算个什么事?”

    “你真能放下?”林省问他弟弟。

    “你家那俩,梦溪有苜哥儿、菩哥儿两个,也还好,但问渠跟前只茗哥儿一个。若我猜得不错,问渠媳妇当年难产,怕是再不能生了吧?问渠怎么没纳个小?别告诉我不是你拦的他!”

    林恭苦笑了下,“二哥,咱们吃够了庶出的苦,何苦添个庶孙,叫他再吃一遍咱们当年的苦?”

    “而且,当年大哥的后院是何等惨烈,咱们也是亲见的。问渠只茗哥儿一独苗,叫人妨了怎么办?是以,我叮嘱问渠,只要茗哥儿好好的,就不准他动歪心思,在外随他怎样,家里须得干干净净的。”

    林恭说完,又调笑起他家老哥哥来。

    “二哥家不是更甚?曲江倒也罢了,长河叫你养的,除他媳妇,再不看人一眼。如今的尔玉,只怕将来娶妻了,也是如此。”

    “那是我儿孙养的好,懂得惜福,不糟蹋人!”

    “是是是,二哥最是能耐人!”

    兄弟俩说笑了一回,林恭又问道:“二哥真放不下当年?”

    林省沉吟了一会儿,方回道:“我深恨嫡母,恨了几十年,到头来发现,真正恨的却是生了自己的那俩。一个既然明知自己地位低贱,就不该生我出来受罪。另一个既然生了我,却是怎样的心肠,能漠视我事事低人一等,处处受辱?连个奴才都能肆意轻贱我!我不是他儿子么?嫡母的作为,他真不知道么?”

    “再瞧他给咱们起的名字?那个是‘尚’!咱俩呢?一个要时时自省,另一个要处处恭敬,就怕咱俩反了天!真是个好爹啊!好爹啊!”

    “二哥!”林恭连忙拉住林省颤抖的手。

    “没事,都这些年过去了,我也慢慢看开了。”林省渐渐恢复平静。

    林恭心说,你看开了个鬼!

    不过,林恭也知道,二哥因和大哥年龄接近,比自己更受嫡母猜忌打压。自己因是老三,万事有二哥在上顶着,又有二哥的着意相护,便少受了这许多罪。如今,二哥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依赖二哥,也是自那时起养成的习惯。

    “你别不信,我真看开了,今次,不过是余震罢了。我也知道,咱们的名字,自有它好的解释意头,好与坏,端看解读的人是个什么心态。而他,也未必就真不疼咱们。”疼多疼少,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就是看开了,上次才让尔玉跑了那一趟。你不知道,我还给了尔玉一封信,叫他交给海侄子,却是他福薄,抑或是天意,尔玉没把信给他,最后丢到了大运河里。”

    “二哥?真的?你肯?”林尚老爷子霍的站了起来。

    “不肯又如何?只是,我已给了他一次机会,是他自己没抓住。我这里,断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

    “天意啊!”林尚长叹了一句,再次坐下,不再说什么了。

    半晌无言,直到灯烛爆了一下,两人才猛然警醒。

    林恭斟酌的问他二哥,“那这次,年底时?”

    “真当我这么小气量,跟个侄子计较啊!”林省老爷子白了弟弟一眼。

    “而且,你允了孩子们的,我还能打你的脸不成?到时候,叫他们哥仨去一趟就是了。若真能有个好结果,却是好事。三房重新拧成一股绳,也好叫咱们三木成森。”

    此事一锤定音,孩子们却还在鼓里,下定决心努力读书,好杀出重围,完全不知道,黑心的爷爷们,早早的暗箱作,内定了名单。

    唔,到时候孙子们不服气怎么办?孙子们年龄不一,学习进度完全不同,先生们又没有给他们从头到尾大排名的习惯,怎么比?

    自然是由着大家长怎么说怎么算了。而且,兰哥儿和苜哥儿向来成绩不差,到时,大面上绝对能糊弄过去的。

    如此,到了年底,果然是兰哥儿和苜哥儿得了最高评,随大哥来了扬州。便有了这次的融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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