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煸宅妹子

    为什么河婶婶妯娌三个突然对小黛玉严加管束起来了呢?这还得从小黛玉的耍小儿那天说起。

    那天,小黛玉他们一走,尔玉妈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一下子瘫坐到椅子上。

    “母亲,你?”林尔玉安置好父亲后,一进来,就瞧见母亲这幅疲累不堪的样子,十分心疼。当下,也有些迟疑,是不是不该这样逼迫母亲。

    尔玉妈看了儿子迟疑不敢上前的样子,不由心下一酸,除了他小时候挨了一巴掌那回,在自己面前,他几蹭这样不安?

    “傻孩子,还不过来”尔玉妈坐直身来,嗔怪了一句。

    “母亲”林尔玉飞奔过去,跪在地上,头埋进了母亲怀里。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你羞不羞?”尔玉妈打趣儿子道。

    “可儿子长再大,也还是母亲的儿子啊”

    林尔玉难得的幼稚了,尔玉妈却很欣慰,着儿子的头,主动说起了小黛玉。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妹妹?很有太太的风采呢就是啊,不如太太淑女娴静,不过也是,姑娘才几岁呢,正是活泼玩闹的时候……”

    “没有太太”林尔玉突兀地打断了母亲说话。

    他听着母亲一口一个“太太”“姑娘”,只觉十分刺耳,抬起头来,直视着母亲的眼睛道:“母亲,海伯母不是您的‘太太’了还有小玉儿,小玉儿是海伯父和海伯母的女儿,是我的堂妹。所以,她是您的侄女儿,不是您的主子姑娘”

    尔玉妈听了儿子的话,只觉得眩晕,大逆不道啊这是但偏偏,心底又有一股兴奋窜出头来,不是了,早不是了更有一个声音恶狠狠道,仇人,那是仇人

    三股力量相互争执,尔玉妈动摇了,但仍挣扎道:“可是,那是太太和姑娘……”

    “没有太太姑娘母亲,您现在是林孙氏,林家的正房太太,父亲的妻子,儿子的,嫡母”

    前面那一串名头倒还罢了,但最后那句“嫡母”,却是直中靶心。尔玉妈一点儿一点儿的,再次坚韧起来。

    “是了,妈糊涂了,昨日种种昨日死,今日种种今日生,我竟还当自己是祥云呢”

    林尔玉听了,便高兴起来,静谧了一刻,他想起了小黛玉,不由小心翼翼问道:“那,母亲,您还恨海伯父海伯母吗?会记恨小玉儿么?”

    “恨,怎么不恨”尔玉妈斩钉截铁道。但她看了儿子陡然惨白的脸色,怜惜的了,接着道:“但那是祥云的恨。你也说了,我是林孙氏了,不再是祥云了。祥云,已死了啊”

    “母亲……”

    “你不用安慰我,祥云啊,死了的好,早就该死了”

    “而且,我早做了母亲,如今也要娶媳妇抱孙子了。易地而处,若是有人敢动我的儿子孙子,我只怕,比当年她们婆媳做的更绝呢”

    “而我们家,既是那家里的家生子,命自然不是自己的,就算无故打死了,都是应该的,更何况那个女人做下那样的事?”

    “那女人做下那样的事,家人焉能逃出命来?事先就没想过家人?她到底是怎样的心肝啊?”尔玉妈说到激动处,身子一阵阵的颤抖,“啊?什么样儿的心肝?”

    “不不不,我说错了,她是没心为着个野男人,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只是,她要填自己的命,只随她便,却凭什么要我与我父母家人白填?”

    林尔玉知道母亲仍不能释怀,只由着母亲狠抓得自己的手,抓得生疼,也不肯出声打断她。

    好一会儿,尔玉妈口才不再大幅度起伏,留意到儿子的手,不由心疼了。

    “呀你怎的不吱一声?快叫我看看,可青了没?”尔玉妈说着,就拾起了儿子的手,

    “母亲别担心,不妨事的,儿子是男人,哪儿能这么禁不得疼呢?骑马勒缰绳的勒劲儿,都比这个大”

    他这么说,终于叫他放心了,脸上现出两分笑影来:“少贫嘴你啊,这是埋汰我力气小?”

    “不敢不敢,儿子再不敢的,母亲明鉴”林尔玉越发耍起宝来。

    说了一回,哭了一回,又玩笑了一回,尔玉妈觉得心里没那么苦了。再说,这事儿,儿子才最委屈自己呢,是这个样子,那边呢,却是他生父,他夹在中间,可怎么做人呢?自己又何苦再这样更加难过他?

    就算是现在,那也是他伯父,林家也是他的家族,却没有为母族背父族的道理而他就要上京做官了,自己不说为他分忧,却又怎能给他增加负担,叫他时时悬心挂念家里?

    况且,儿子做官,也要仰赖他,他大伯,照应呢

    如此,她便决意做好林孙氏,抛却丫鬟祥云的种种。只是,每每到了小黛玉要来玩儿的那个钟点儿,她便有些坐卧不安,等见面行礼时,她仍不免腿软,想要先行下礼去。

    没办法,虽说她是婶娘,但她到底心虚,自己的出身,说到底也只是林家的丫头,若没有当年的事,了不起也只是林家的姨娘,若何当得起小姐的礼?更何况,小姐还生得和她母亲这样相像,叫她每每觉得是当日主母到了当面,就越发坐不住受不起了。

    但她现在是姑娘的婶娘不是?既然是婶娘,自然就担得起,也必须担得起。所以,每次她都僵着身子,默默告诫自己,“我是林孙氏”

    那日,小黛玉又来了,匆匆打个照面就跑去和江二叔玩去了。尔玉妈看了相公明显的快活劲儿,很是欣慰,也对小黛玉心生了几分感激。

    如此,她忽的记起了前次小黛玉红了的眼圈,便上了心。琢磨了半天,便略略猜着了个大概。

    晚间,母子闲话的时候,就又提起了小黛玉。

    “姑娘啊,是个好姑娘眼睛干净,心肠好,你父亲这样的,她也能不嫌弃,还肯服侍你父亲,帮他擦嘴喂茶,衣裳乱了,就给整理,并不全指望丫头们动手。”

    “最可贵的是,她并不是一次两次做做样子,而是回回如此,便是孝女侍奉父亲,也不过如此了,真真难为她一个千金小姐了也就难怪两府的太太们都疼她呢,便是下人们也没有不夸的”

    “那倒是呢,小玉儿向来是个好孩子”林尔玉喜滋滋的,与有荣焉。而最令他欢喜的是,这是自己母亲夸得呢

    “您不知道,小玉儿不仅心肠好,还自小是个灵有主意的,她啊……”

    尔玉妈看儿子满面欢喜,只当夸的是他自己呢,这不,眼下又滔滔不绝数起她其它的好来尔玉妈如何还看不出儿子对这个妹妹的在意?

    罢了,他们本就是亲兄妹,原就该比旁人更亲近的若自己冷冷杵在中间拦着,又是什么道理?如此,尔玉妈便更立意,要好好和小黛玉相处。

    尔玉妈听了儿子一通夸,间或应和一声,更助了他的兴了,老久才停下来。

    林尔玉呢,见母亲对小黛玉真的没意见的样子,便放心地把自己的心事讲了出来:“母亲,可还记得小玉儿上次使子的事?”

    “如何不记得?好可怜的,掉了几大颗金豆子呢”

    “是啊。想来是众人叫她不安了,只儿子寻思了几日,却不知该怎么办呢”

    因为爹傻妈卑微的缘故,林尔玉自小也是个极敏感的孩子,闲言碎语也不是没受过,好在他是男人又在兄弟中排行为长,敏感归敏感,却不神经纤细,只在察言观色上是好手罢了。如此,他见了那日的情形,一细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却偏偏没想到解决办法。

    尔玉妈呢,之前话头说到两府太太们皆喜欢小黛玉,就有意转到这个上头来。如今,可不正好?

    “我也想了一回呢只我不出院子,内里知道的不详细,现下,再问你几句吧?不少字”

    “母亲请问”林尔玉神色一凌,认真起来。说不得母亲还真有办法,毕竟内宅么,原就是女人的天下。

    “府上大太太和那府上两位太太可是待姑娘十分好?事事尽着她,以她为先?”

    “那是自然。”

    “自然?哪能自然呢”尔玉妈点了儿子脑门一指头。

    “儿子怎么听不明白了呢?”

    “你啊我再问你,大太太她们,也半点儿不曾对她疾言厉色高低声吧?不少字”

    林尔玉低头想了一下,回道:“想来,该是的。只是,不本该如此吗?小玉儿这样乖巧,大太太她们如何舍得?”

    尔玉妈却不以为然:“这天下,就没有不犯错的人,更没有不犯错的孩子就是乖巧如你,自小,挨打挨训还少了?打你训你,就是我与你祖父他们,不疼你了?就是肯教肯训,才更是一家人呢”

    “玉姑娘现在,就是这样子,什么都有了,却是缺了肯教训她的人她又是个最灵透不过的,自然不舒心了。”

    “却该怎么办呢?”林尔玉觉得他说的十分有理,便眼巴巴看着她,指望她能再行行好给出个主意。

    尔玉妈自然不会叫儿子失望:“这还不容易?你改天见了大太太她们,便把那天的事,当成个趣儿说给她们听。尤其是姑娘那几句应答,原是很妙的,你句句都要说了。”

    “只你记得,别提她哭了的事,更别在老太爷老太太他们跟前说,不然,就成了玉姐儿告状了,凭白帮她得罪了人去”

    林尔玉领了命,便专挑了个三位太太都在的好时机,玩笑间讲了那天的事。而河婶婶她们,认真听完,果然笑了一回,之后,却是心下各有感慨。

    她们原是有几分顾忌的。喜欢这个孩子,也心疼她丧母,她又有这么个家世在,大家自然待她好,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日日下来,河婶婶难免就有想说她两句的时候。尤其是,眼看着她的“不务正业”,婶婶们还是很着急看不过眼的。

    但妯娌三个哪个敢呢?若说了她训了她,会得着个什么后果?

    别的不说,光瞧着两府老少爷们对她的紧张,你敢说她训她?小姑娘家家的,再懂事,被说两句,也难保不哭,哭了埋怨了,这个多嘴人,可不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还有她的家世,这样一个娇贵姑娘,得罪了,就得罪了她父亲,不就凭白替相公儿子添怨结仇?更何况,他们房,本就和自家这房关系不睦,这两年才刚刚缓解,若因自己多事,把两方关系再度降到冰点,可算个什么事儿?婆婆还不得活吞了自己?

    如此,她们便不约而同的奉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由着小姑娘玩儿去了。玩儿就玩儿吧,开心就好,她不刚丧母嘛?权当怜惜了

    可是,再怎样,大家自己心知,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好。宠着不等于纵着,纵着,容易把孩子子养歪了去。婶子们心中便不安稳了,只好宽慰自己,没事儿,玉儿在苏州待不了多长时间的,很快就走了,这么短的时日,移不了她情的。

    但是,她们终究说服不了自己,歉意之下,竟待小黛玉越发好了,物质上规格更高,态度也更亲切和煦。如此,却成了个恶循环

    也正因为此,小黛玉才觉得婶子们不自然,进而疑心她们待自己虚假不真诚,开始自怜自伤。她也便开始躲着婶子们走,整天整天得呆在三爷爷处江二叔处等婶子们不能到的地方。

    于是,婶子们更加不安了?这孩子果然叫咱们纵坏了,瞧瞧,这都玩野了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是好?

    正在此时,林尔玉雪中送炭,送来的这段话,不次于天降福音。妯娌三个只觉,这下好了,事情可以解决了,咱们不用继续昧着良心了

    “你瞧,她那小脑袋瓜字,到底怎么想到的?都谁教她的,竟这么灵秀?”溪婶婶嬉笑道。

    “还能有谁,她母亲呗,那才真是个聪敏的女子呢我嫁进来的早,原多见过她几回,却可惜没能深交”

    河婶婶说起了贾敏,现场就有了几分低落。渠婶婶见了,忙活络气氛道:“呀,还是说我们小玉儿吧要说,她虽是孩子话,却很有几番道理呢。若无恶意又无恶果,所为就算不得恶。这个,多少大人看不明白呢”

    “是啊,难得她看的明白,又这般真情”河婶婶也叹了一句,“可不是,尔玉大侄子那番话,不就是见外了嘛”

    “对了,听说玉丫头这几日和江二伯很是处得来呢,可有这回事?她可真没不耐烦?”溪婶婶求证地问道。

    “有这回事,丫头很孝顺呢”河婶婶知道她问的什么,肯定地做了回复,又意有所指道:“能养出这样孝顺明白的孩子,可见,海大伯和先嫂子,也必定都是明白人呢”

    妯娌三个对视一眼,达成了某种默契。

    “孩子也是个懂事的,又真情,咱们初衷不坏,孩子就不会误解了去”

    “咱们一颗热心拿出来,就能换得她的去,不用担心赔本,更不用担心被人作践了去”

    “你瞧瞧,河大嫂你瞧瞧,我们大太太一口一个赔呀赚的,全是生意经,真真是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哎呀,这样我的嫁妆铺子才经营得好,脂粉钱滚滚的来倒是二太太你,整天诗啊经的……”

    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闹间,小黛玉的轻松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451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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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章 福心田上自有福涌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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