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室内,两个男人同时保持着沉默,墨菲斯不再像外间表现的那样愤怒,而夏恒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艾帕克,你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是锡安的希望以及未来……”墨菲斯斟酌了一下语言,“也许你很聪明,但是在船上,始终只能有一个声音,这一点你明白么?”
    “是的,我无比赞同这一点!”夏恒闻言认真的点点头。
    “那么……我需要一个解释!”墨菲斯语气阴沉。
    “为了让您可以光明正大的关我禁闭!”
    “为什么?”
    “特工已经知道尼奥的存在,我们双方势必要爆发一场剧烈的冲突……”夏恒走到船长室一侧,那里有一张整个尼布甲尼撒号船员的照片,“而这场冲突,也将是内鬼最佳的表现时机!”
    “你是说……”墨菲斯若有所悟。
    “我需要游离在你们的行动之外,成为一名旁观者!”夏恒直言不讳。
    墨菲斯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不能同意!”
    “……”这倒出乎夏恒的意料之外。
    “如果……你才是内鬼呢?”墨菲斯冷冷的盯着他,“所有一切都是你到船上才发生的,虽然赛弗的嫌疑更大,但你似乎也无法自证清白!”
    “如果我是卧底,我会把自己置身于三个特工的威胁之下?”
    “如果那只是一场戏呢?”墨菲斯摇了摇头,“平心而论,你所展现出来的天赋确实很高,但距离戏耍三名特工的程度还差的很远!没错,你确实占了使用重武器的便宜,但……那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一些!”
    夏恒依靠的是熟知剧情的优势,而这一点表现在旁观者眼中,确实很像是在演戏。
    “所谓巧合……只因为我比别人多看了一步棋而已!”夏恒摇摇头,“就像判断尼奥无法逃生一样,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因果关系,并没有太多技术含量!”
    “……”墨菲斯没有说话,但夏恒依旧能感觉到对方压抑的怒火。作为尼奥营救计划的直接策划者,夏恒如此说法等于在把他的黑脸按在墙上给抽肿了。无论再大度的领导者,也绝不会允许下属如此挑衅自己的权威。
    “艾帕克,我以尼布甲尼撒号船长的名义命令你,滚回自己的舱室,在营救尼奥行动结束之前,决不允许你离开舱门半步!”墨菲斯怒喝道,“不过你也别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尼奥回归后,你必须参与到接下来的行动中来!”
    “……”夏恒心里略过一层阴戾,熟知剧情的他知道,这种安排等于把他的命送到了赛弗手里。虽然很想一拳捶在墨菲斯那张黑脸上,但最后那丝理性却让他没有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
    墨菲斯在剧情中虽然是个正派角色,但纵观其一系列的表现,自大、固执、盲目、愚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人在整个锡安被孤立,不是没有原因。由其制定的计划,几乎没有一项是成功的,而所有听从其命令的人,最终下场都不太好。
    夏恒阴沉着脸摔门而去,与墨菲斯关系的恶化使他的计划全盘被打乱,甚至还将自己置于了一个很危险的情境之中。
    “我真傻……真的,明知道墨菲斯的性格缺陷,明知道他是尼奥的引路人,却依旧在他面前卖弄聪明……我把一切给搞砸了!”夏恒蜷坐在自己的卧舱角落里,消沉的就像一潭死水。
    “呵,你这样就准备放弃了?”提亚马特一脸的鄙夷。
    “放弃?开什么玩笑!”夏恒脸色有些狰狞,“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弄死他!”
    “墨菲斯是尼奥的引路人,也是尼奥最大的助力,是世界意志为气运主角预留的进身之阶。对于这种人,任何花招都是无用的,只有杀掉才能一劳永逸!”夏恒重新梳理自己思路,“就像张三丰之于张无忌,洪七公之于郭靖,就像梅林之于亚瑟,雅典娜之于帕修斯……他们是供给主角成长的土壤,是主角最大的依仗,我竟想策反一个这样的人来对付主角……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那你准备怎么做?”
    “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人,不自出力……借刀杀人!”夏恒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片刻之后便重新变回那个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还真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一个你这样的人来!”提亚马特很是雀跃,“不过看你这么睚眦必报,我也就放心了,回见!”
    “主脑绝不会允许特工杀死墨菲斯,就算墨菲斯被捕,那也只是主脑用来刺激尼奥觉醒并为之增加声望的把戏而已!”夏恒默默思量道,“那么可借刀的势力就只剩一个了……”
    “咔嚓……”熟悉的锁簧开阖声,崔妮蒂带着食物推门而入。
    “艾帕克,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温香软玉入怀,夏恒打了半天的草稿一下子便飘飞到了九霄云外。
    ……(又是我,不好意思!)
    “我从未见墨菲斯那样生气,你们到底说了什么?”崔妮蒂有些担心的问。
    “没什么,只是相较而言,他更信任尼奥罢了!”夏恒斜倚在崔妮蒂胸口,感受着原始荷尔蒙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很轻松的说。
    “他要关你多久?”
    “关到尼奥回来为止!”夏恒不屑的轻哼一声。
    “那么……六小时后你就可以自由了!”崔妮蒂皱了皱眉头,她最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之间产生了冲突,而这一切的根源,正是那个名叫尼奥的怯懦男人。
    “六个小时……这么着急要把他救出来?”
    “特工在他身体里安放了定位器,我们必须赶在他身份曝光之前救出他!”崔妮蒂无奈的说,“墨菲斯认定他就是救世主,而且不允许任何人质疑!”
    “是他的风格……不过亲爱的,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什么?”
    “在船上找一样东西?”夏恒招了招手。
    崔妮蒂将耳朵凑上去,半晌之后露出一抹疑惑之色,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因为禁闭,夏恒错过了《黑客帝国》第一部中最重要的桥段——红药丸与蓝药丸的选择。没有这个桥段,这就是一部制作精致的动作大片,有了这个桥段,这就成了一部有哲学喻意的……动作大片。
    但夏恒并不在意,他更感兴趣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走出舱室,并且接触到这方世界的另一项黑科技——肌肉复苏。
    “这原理倒有些像是针灸中的烧山火,只不过把酒精棉换成了可控电流!”夏恒脑海中有这套设备的构成图,但在见到实物的时候还是不免诧异。
    看到身体瘦弱的尼奥在电流针的刺激下不断变得强壮,暗忖《黑客帝国》的人类确实取死有道。他们发明了脑域录入技术,从此不必再刻苦的学习;他们发明了肌肉活化技术,从此不必再辛苦的参加体能训练。他们最终发明了超智慧体ai,将自己从劳动中解放出来。于是,人类彻底沦为这方世界的寄生虫,于是……他们自然而然的步入灭亡。
    “这就是我们的救世主?”茅斯问出了船上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尼奥在接下来的一系列表现都与普通人别无二致。比起某些心智坚毅之辈,甚至还颇有些不足。而其在接下来三重试炼中的表现,在夏恒成绩的参照下也变得有些黯然。
    不同于原剧情中众人对尼奥的推崇与爱护,在夏恒这只蝴蝶翅膀的扇动下,尼奥在船上受到了十足的冷遇。这一点,就连向来强势的墨菲斯都有些无可奈何……
    “准备一下,除去坦克与多泽之外,明天所有人都和我进入矩阵,我要带……他们去见先知!”墨菲斯终于祭出了自己的大招,他希望能够利用先知的声望,来为尼奥正名,为这场预料之外的“救世主”之争画上句号。
    夏恒对此安排感觉自无不可,虽然赛弗的存在为这场会面之旅平添了不少危险系数,但所谓富贵险中求,更何况,他还有更好的减压方式。在这条狭窄逼仄的船上,夏恒发现自己对崔妮蒂的依赖日渐加深。
    “难怪潜艇上不允许出现女兵,这种环境不出事儿才有鬼了!”夏恒枕在崔妮蒂的大腿上,有些出神的想。
    “先知……会怎么判断呢?”崔妮蒂此时也有些心不在焉,或者说是颇为忐忑。
    对于神秘主义,大多数人都持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末世的恶劣环境又将幸存者的这种心态不断放大。所以,先知的名望在锡安如日中天,她所作出的任何预言,都会影响锡安大多数人的心理状态,崔妮蒂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先知否认了艾帕克……我又该何去何从,真要像预言中说的那样,变成那个懦夫的恋人么?”崔妮蒂心生惧意,不自觉把夏恒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我让你找的东西怎样了?”夏恒忽然开口问道。
    “啊……哦!”崔妮蒂愣了一下,“找到了,是一架手提式的电浆炮,被其藏在卧舱中!”
    “你将这件事告诉墨菲斯了?”
    “没……没有!”
    “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夏恒伸出右手,有些怜惜的划过女人的脸颊。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亲爱的,我很害怕!”崔妮蒂将夏恒的手重新捉住,然后按在胸口。夏恒从那团绵软之下,感受到那颗心中的恐惧与慌乱。
    “害怕先知的预言……害怕她说我不是救世主?”夏恒起身将女人揽起,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相信我,崔妮蒂,这个世界需要的不是救世主,而是机械帝国的毁灭者。墨菲斯一直以来翘首以盼的救世主能做什么?毁掉矩阵!但矩阵毁灭,人类就真的能获得自由?要知道,人类的自由不是在矩阵设立后失去的,而是在矩阵设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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