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云晚些时候才回来,叶辛夷问他今日进宫状况如何,秦慕云只是嗤笑一声“还不就是老样子,当着群臣的面夸赞一番赏些没用的东西罢了。”
    叶辛夷点点头,将秦慕云的外套挂在屏风上,转身吩咐水桃将洗漱的用具拿进来。
    “不过秦晏今日倒是说向早宫中办一个庆功宴,被我给拒绝了,这一仗虽然胜了,但是蕲州城死伤无数,实在没什么可庆祝的。”秦慕云想到蕲州城的百姓不免叹气“过说起来让我意外的是秦晏竟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完全和他平日的作风不一样。”
    叶辛夷拧着帕子的动作一顿,思索片刻,重新绞干帕子递给了秦慕云将今日楚霓裳上门的事情说了出来。
    秦慕云擦着脸,思索片刻嗤笑一声“怪不得答应的这样爽快,原来早就计划好了,宫宴大张旗鼓的,既给人重视我的错觉,又不好套什么话若是改成家宴则会自在很多,几年不见,秦晏的心思倒是长了不少。”
    叶辛夷道“那明日若是姜家来了帖子,咱们是去还是不去?”
    秦慕云笑笑“自然是去,若是不去到会让人觉得咱们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还有后招,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说完看了看叶辛夷的脸色,默了默将叶辛夷拉到自己跟前询问着“怎的?你不愿意去姜家?”
    叶辛夷抿抿嘴唇,拧着眉头没说话,说实话自己确实不愿意回姜家,一想到从前的种种,叶辛夷至今心有余悸。
    “若是你不愿就在府中等我,我寻一个由头打发了他们便是。”秦慕云安慰着。
    叶辛夷张张嘴,踌躇半响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去。”让秦慕云自己一个人去自己还是不放心,总归就是见见面而已,自己也不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自己,实在不需要躲着他们。
    不愿让秦慕云担心,叶辛夷忙换了话题“楚姐姐这几年来很担心你......”虽然楚霓裳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但是那好几次欲言又止,顾左右惹而言其他的模样也叫叶辛夷看得出来她的心中所想,自从秦慕云出事以后楚霓裳几乎是一次都没有联系过秦慕云,从前有多要好,如今就有多尴尬。
    秦慕云抿了一口茶,眸中波澜不惊,抬起头看向叶辛夷“我明白......你告诉她,我明白她的立场,不怪她,让她以后见了我不用不用小心翼翼的。”
    叶辛夷有点诧异“就这样?”照常理来讲,再怎么明白楚霓裳的立场秦慕云也该是伤心的吧,如今竟是这么过去了?
    秦慕云笑笑“不管怎么样,在我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你多亏了她的照顾,这便足够了。”
    叶辛夷心头一空,轻轻勾唇,了然了......
    第二天清晨姜府的拜帖一早便送了过来,大意就是云王妃出自姜府,自家给云王后再未见过,如今二人回了京,特地摆宴为二人接风洗尘,顺便叙叙旧,有了昨夜的商量,二人便平静的收下了拜帖,收拾妥当乘着马车去了。
    到达姜府的时候已经临近了黄昏,叶辛夷远远看着姜府的府门,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恍惚间又看到了母亲姜氏带着自己投奔到此的场面,一时间良多感慨,眼眶有些发酸,手心多了一份温热,叶辛夷低头正见到秦慕云紧紧握着自己的手,霎时间心定下来的不少,随秦慕云走进姜府。
    姜母和姜老爷带着府中的一众亲眷立在门口恭迎,场面倒是摆的十足,按照昨天说的楚霓裳也在其中,连姜绣莹都被叫了回来作陪,姜显荣抱着拳头在一众人堆里请安,瞟了一眼叶辛夷又看了看秦慕云,浑身一个冷战,缩缩脖子再也没敢抬头。
    王氏捏着手绢迎了上来亲切的拉着叶辛夷的手“许久没回家了,真叫我们好想!前儿老太太还念叨着呢,在蕲州城还适应吗?怎的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
    叶辛夷看着王氏虚假的笑脸只觉得阵阵反胃,在座的人有谁不知道自己同姜家的关系,有谁不知道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到了如今竟还能撤下脸皮来同自己说这些,叶辛夷真是自叹弗如。
    叶辛夷看了看自己被王氏紧握的手,冷冷一笑,轻轻抽回“若我记得不错,当初我出嫁的时候夫人同老夫人不是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今以后我一身荣辱都同姜家没有半点关系吗。”
    秦慕云瞥了众人一眼似笑非笑道“如此?......”
    王氏一怔,尴尬的看看自己空落落的说,愤愤的咬牙,那是自然,前提得是你死了,谁能想到你命这样硬,到了如今还要我们讨好你,且等着,看你能得意到何时!
    姜母翻着白眼没搭话,倒是许氏厚着脸皮上前一步打着哈哈笑道“那不过是老太太舍不得你的气话,怎的就当真了,今日王爷王妃一同回门实在是难得的很,别在这儿站着了,快些进来吧!”
    叶辛夷也不愿争辩随众人一块进了内室,楚霓裳不着痕迹的往叶辛夷的身边靠了靠冲她笑了笑,冷不防回头看见了秦慕云,慌忙的避开目光。
    秦慕云盯了楚霓裳片刻,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露出安抚一笑“听辛夷说你成亲了,我倒是不知道,明日就把贺礼给你补上。”
    楚霓裳一惊,抬眼看向秦慕云,半响眼眶发红,重重的点了点头“先说好,迟了这么久,礼太轻了可不行!”
    叶辛夷看着两人欣慰一笑。
    宴席摆在姜府的正厅,已近黄昏,屋子有些暗,姜家点满了琉璃盏将正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的明亮,总共设了两张桌子,姜母之流同秦慕云叶辛夷坐在主桌,小一辈儿的则坐在下首的桌子上,因着楚霓裳同叶辛夷亲厚,所以被破格提到了主桌上,在叶辛夷身边作陪。
    叶辛夷坐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周遭的摆设。
    原本的格子窗翻新了,隐隐还散发着新漆的味道,窗下摆着一溜的国色牡丹,各个开的娇艳,叶辛夷恍惚记得姜母最是爱这种奢华富贵的花,一旁的多宝格上更是应有尽有,金银双盘、镂空雕刻的玉器、招财树、紫檀木雕......再往后看,门旁左右各各摆着一只半人高的珊瑚树,叶辛夷低垂眼睑,看来姜家这几年过得不错,倒也是,如今姜婉然在宫中已经贵为皇后,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丫鬟一道道的传菜,叶辛夷冷眼看着,菜色也是好看的紧,想来这次姜家也是费了些心思的:绣球乾贝、炒珍珠鸡、奶汁鱼片、洪字鸡丝黄瓜、荷叶鸡、牛柳炒白蘑、龙舟镢鱼、滑溜贝球......
    一道道传下来让叶辛夷目不暇接,有些更是连见都没见过。
    “也不知王爷王妃喜欢什么,就都准备了一点,还望不要嫌弃才是。”王氏陪笑道,其实这样的迎客话本该是由姜母来说的,毕竟府中她最大,只是依照姜母死要面子的个性是万万不能对叶辛
    夷开这样的口的,能忍着脸红坐在这里已经是极限。
    “这是哪里话,若是此等菜色本王还说嫌弃的话岂不是要遭天谴了,要知道,这一桌子的饭菜可是能够蕲州城一个月的开销了。”秦慕云说着,笑意未达眼底。
    王氏笑笑,只做没听见似的不在意。
    姜绣莹撇撇嘴,终于找了一个发泄连日来不满的地方“皇上圣明将秦国治理的井井有条,这毕竟是天子脚下,蕲州城哪里能和这里比!”转过头又对姜母等人苦着一张脸“祖母,蕲州城那是什么地界,街上连个正经的商户都没有,百姓们穿戴比那乞丐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去蕲州城才知道什么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初到蕲州城的时候竟然硬生生等了一个时辰没人来接待我们,我和相公可是代表皇上,竟然人轻待至此!”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盯着秦慕云同叶辛夷两人,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叶辛夷无奈摇头,不过一个四品官不说先给秦慕云请安倒让人去接待他们,仗着皇命在身还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再说了蕲州城正值战乱刚歇又有哪个有空闲接待他们,姜绣莹一个区区庶女如今都敢当面指责秦慕云了,果不其然是场鸿门宴,就是为了给自己二人下马威并上试探用的。
    秦慕云听着这话面色不改,反倒是笑笑“如此看来王夫人倒是觉得蕲州城招待不周了。”
    姜绣莹撇撇嘴“岂敢......”
    秦慕云也不怒“王夫人在自幼娇生惯养在京城,不解民间疾苦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把不知深浅当成理所应当拿出来炫耀却是大大的不该。”
    推杯换盏的声音霎时间消失了,人人都看向秦慕云。
    “蕲州城刚受重创,身为朝廷命官的夫人不懂体恤百姓疾苦却拿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挖苦讽刺,难不成这就是姜家的教养?!”
    姜绣莹不过是纸老虎,早前听姜母等人说皇上授意这趟宴席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试探一下这才敢说出这番话来,如今见秦慕云动了怒,姜绣莹霎时间失了气焰,霎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钱氏看看脸色发白的姜绣莹白了她一眼要在老太太面前邀功也不是这么个邀法,旁人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王爷再不济也不是你能惹的!打着圆场“王爷恕罪,绣莹不过是女流之辈,哪里懂那么多,王爷大人有大量该不会和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吧。”
    这话说出来便是给秦慕云扣上了高帽子,再说些什么的话反倒显得不大度,同一个女子赌气,叶辛夷噙着笑看着在场的众人缓缓开了口“在蕲州城受的时候无论男女老少,人人以大局为重,即便是女子也扛枪上战场保家卫国,怎的绣莹身为命妇倒连她口中的刁民都不如了吗?”
    钱氏已经,讪讪的看了看叶辛夷,一时间不知道怎样回答。
    许氏打着哈哈笑道“都是一家人,好好的吃顿饭,怎么聊到这个话题上了,吃菜吃菜。”
    姜绣莹连忙低下头不敢在说什么。
    叶辛夷看了看秦慕云,后者点点头,宴无好宴,若是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到会让人觉得自己懦弱可欺,既然已经开口就决不能善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珠云,给王夫人掌嘴。”叶辛夷淡淡的吩咐着。
    众人诧异的看向叶辛夷,以姜母尤甚,那个被自己不待见的小丫头什么时候有此等魄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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