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竟让苏二的心有种被拧了一下的疼——他皱紧眉头,有些不高兴,“浪费什么呀浪费?你又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浪费了?也许你以后会发现,原来你之前的人生都是误入歧途了。”

    谁他妈跟他说苏二小学是在国外上的?瞧这成语用得出神入化的!陆讷一脸郁卒,也不搭理苏二,转身闷头就往院子里面走,走到门口,回头瞧了一眼——

    苏二那个脸皮已经修炼得厚到一定程度的小子既没死皮赖脸地跟过来,也没气得扬长而去,而是一手扶着车门顶,一手紧紧地捂着胸口,陆讷看不清出他的表情,但弯下去的背似乎预示着他正在承受某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痛苦。

    陆讷有些狐疑地走了回去,“你怎么啦?”

    苏二低着头,一手抓拳用力地抵在胸前,头发的阴影遮下来,三分之二的脸都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张微微颤抖的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帮我拿下药,在车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太虚弱,陆讷不敢多问,赶紧绕到副座,打开车上的储物柜,里面还特别乱,苏二这人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最后终于找着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也来不及看上面写了点什么,拿了车上的一瓶矿泉水,跑回苏二身边递给他看,“是这个吗?”

    苏二看也没看,抓过药瓶,从里面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丸就着矿泉水吞下去了,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样子,药效似乎发挥了作用,他虚脱般地靠在车身上,依旧垂着头,看不清眉眼,只有被灯光打亮的下巴光洁优美,有一种颓废的性感——

    陆讷有点儿被苏二刚刚的样子吓到了,声音小心翼翼的,“没事儿吧?”

    苏二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没事。”

    苏二越轻描淡写,陆讷心里越抓肝挠肺,“你这是……”

    “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他的语气依旧淡得仿佛看破红尘超越生死似的。

    陆讷的眉毛几乎要拧成疙瘩了,瞧苏二刚刚那样子,似乎是心脏不好——

    苏二这会儿缓过了劲儿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敲出一根,叼在嘴里,微微低头点烟,随着轻轻的嚓一声,幽微的火苗窜起,点亮了苏二的脸,他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烟圈,然后将手中的烟盒和打火机一块儿扔给陆讷。

    陆讷接过,也给自己点了一根,听见苏二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就跟我要烟来着,那时我一个国外的同学来s城玩,不知从哪儿听说了那个酒吧,非要来见识见识。我那会儿看你在那儿神经病似的叨叨,就想,哪儿来的傻子呀——”

    陆讷想起那会儿的情景,也有些发笑,笑过之后想起杨柳又有些发酸。当然,他没告诉苏二,那压根就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苏二却陷入了回忆中,“我哪儿想得到啊,这个傻子以后会跟我交缠那么深,会把我骂得跟孙子似的。”

    换了任何时候,陆讷都能以他剑走偏锋的语言风格给予苏二致命的一击,但此时此刻,面对刚刚发过病的苏二,陆讷做不出这么残酷的事,但又不能像台言小说的女主角那样抬起盈盈的泪眼感动地望着男主角,所以只好尴尬地撇过头,闷头抽烟。

    “其实你骂得对。”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掩盖,今天的苏二好像特别不一样,变得真诚而伤感,“我就是在这么个环境里长大的,别人不拿真心对我,我也不拿真心对人,久而久之,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真心这种东西了——本来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人生那么短,当然要将每一天都当成末日一样来狂欢,做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儿。你知道吗?我妈也有这个病,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九,我现在二十七了,但我现在,有点儿不甘心了——”

    他说完,就看向陆讷,按文艺点儿的说法,就是眼睛里倒映着春日夜晚的灯火,温柔而明亮。

    陆讷心里那个复杂啊,好不容易把苏二送上车,瞧着他的布加迪消失在夜色中,他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苏二,一个不那么高高在上,一个有着不为人知的脆弱的苏二。

    陆讷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他其实也像苏二对待出现在身边的不明人士总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也在第一时间将苏二这样的人做了定位,而拒绝看到其他?

    陆讷带着一脸思想者的表情进了屋。老太太听见他进门的声音连眼睛都没抬,依旧坐沙发上看韩剧,顺口问:“苏先生回去啦?”

    “嗯。”

    陆老太顿时伸了个懒腰,“可憋死我了,你奶奶我当年去j□j看升国旗都没这么郑重其事,你说说,这些人平时怎么过活的呀,私下里抠鼻屎不?闻臭脚丫子不?”

    “何必呢,你应当表现出作为咱担山路街一枝花的从容风采,该干嘛干嘛。”

    “我这不是怕给你丢了面子嘛。”陆老太振振有词。

    “好像饭桌上抖落我小时候那些乌七八糟的黑历史的人不是你似的?”

    陆老太一巴掌呼扇到陆讷的后脑勺,“尽瞎说!”回头一指一个精致华丽的礼盒,说,“回头你把人的礼给退了,平白无故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收,刚他要走的时候,我这不过于紧张,忘了。”

    苏二送的是一款手工织的挂毯,就是他当初作为寿礼送给李明义奶奶的款儿,李家老太太特别喜欢,当下就让人给挂小客厅里了。算算,陆老太年纪也应该跟李家老太太差不离,就又给整了一块,但陆老太不愧是养大陆讷这样俗气的奇葩的人,当她听完苏二三言两语对挂毯艺术与技术的描述和称赞,立刻问出了当初陆讷在百货公司男装专柜一模一样的话,“能飞吗?”

    换十分钟前,陆讷对于陆老太要将礼退回去的行为没啥意见,但现在,想想,还是说:“算了,留着吧,这对人家来说压根儿就不算钱,不收还以为咱们不给人面子呢。”

    陆讷这么一说,陆老太第二天就把那挂毯给挂客厅最醒目的地方了,就差点两根蜡烛供起来,没事儿闻一闻,嗯,一股子崭新的人民币的味道呢。

    第三十一章

    《笑忘书》票房一路飘红后,陆讷陆续收到不少电影剧本,基本都属都市轻喜剧或者文艺小清新类型的,投资不多,维持在两千万左右。陆讷潦草地翻过一遍之后,就不感兴趣地扔一边儿了。

    陆讷其实不是一个特别胸怀大志的人,他对自己的生活要求简言概括,就是衣食无忧,其次是不烦,不需要天天笑得跟傻强似的,但不能无意义地重复着相同的事情。从前憋着一股劲儿拍《笑忘书》,如今电影拍完了,劲儿泄了,暂时还没找到另一件令他觉得有意思的事儿,他就有点颓,也不回s城了,窝在担山路街的陆老太这儿,装深沉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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