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时间,在旭日东升中开启,微露和着晨曦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芒从叶子上掉落下来。竹林里,几声锄头撞击泥土的闷声打破了清晨的安静。
    院子里,摩严正挥动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松着土,他方才把土全都拢在院子里,他右手一个翻转,一袋种子出现在手心中。他细心地将种子洒落在刚刚松好的土里。又将旁边水桶里的水用水瓢舀起,认真地浇灌每一寸土。
    “你在干什么?”阮梦凌终于忍不住,缓步走过去问道。
    “我种菜啊,这个季节是最适合种些蔬菜的!你厨房里只有萝卜,我担心你吃怕了!”摩严不敢抬头正视阮梦凌的眼睛,只是一直低头忙自己手中的事。
    “算了,你回去吧,你做这么多不就是想帮你师弟救他的朋友嘛,我依你就是了。”阮梦凌转过身去,不看摩严。她不知道摩严为什么会变,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他,久到她都快要忘记真正的他该是什么样子的。记忆里的他多少有些偏执,为了他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可是昨天,他做了那么多,她差一点就误会他是不是真的变了,后来转念一想,毕竟他是为了救朋友而来。她以为她会恨他,恨他的绝情寡意,然而她没有,再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真的恨不起他来,听他说的那些话,那些关于竹染的事,她很欣慰。也许,自己之前坚持的恨是错了?
    摩严听到这样温柔的“逐客令”只觉得心中一阵悲戚。这种悲戚让他觉得背脊发凉,然后那股凉意蔓延到头顶,又从头顶蔓延到足底。“我来是为了千骨的事情没错!但是在见到你之前,我并不知道是你。”摩严想极力解释什么,却发现他的解释苍白无力。他定了定神,收拾了一下悲戚的心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他站在她身后,神色轻松道,“那就先放了千骨吧!”
    果然是这样吗?他果然是为了救朋友而来?然后呢?回他一生视为珍宝的长留?阮梦凌面露失望之色,她径直向竹林外走去,摩严紧紧跟在后面。
    此时萝卜地里的气氛并不紧张。白子画正抚摸着小骨的萝卜叶子,面上含笑,他想到了小骨拼命为他找回的断肠草,不禁心里微微地疼。花千骨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心痛,轻轻摇晃着两片叶子,触碰着白子画的手。白子画突然被这种柔软怔住了,就是这种陪伴的感觉吧,只要你在,就好!
    白子画还沉浸在回忆之中,却见白矖悻悻地凑了过来,它挑高眉毛,眼神狡黠,它嗅嗅白子画身边的萝卜,转了个头又换了一个方向,又凑上去嗅嗅。白子画皱了皱眉头,随手用广袖掸开白矖,声音冷如清辉:“小白,不许碰她!”白矖条件反射地用两只前爪把地划出了几道深深的痕迹以示它的不高兴。
    此时,竹林入口处两个身影正朝着这里靠近。白子画等人同时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近了才发现来人正是阮梦凌和摩严。
    “娘!”竹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想起娘离开他的时候他才八岁,亲眼看到自己的娘被自己的爹一剑毙命,他那时真的不了解大人的世界,就像他的娘,明知道摩严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带着自己去找他,结果……再次见面,竹染百感交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步一步向阮梦凌靠近。
    “染儿!”阮梦凌哪里会想到自己当时无法顾及的孩子竟然已经长大了,她呼唤他的乳名,声音有些颤抖。竹染走到阮梦凌跟前,“噌”得一声跪下,抬头仰望着她。
    “染儿!”阮梦凌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因为思念而迸发出来的情感,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她俯下身子,用双手不断地抚摸着竹染的脸,她细细打量着他,却在看到他脸上的疮疤时浑身一震,“染儿,你的脸?”
    竹染抬头看了摩严一眼,摩严脸色苍白,双唇不住地颤抖,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承认那些疮疤是拜他所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娘,没事,染儿之前犯了一些错误,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好在我迷途知返,师父又肯重新收我为徒,让我回长留,我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好好跟着师父。”
    阮梦凌看着面前的儿子,这么懂事,这么听话,只觉得都是摩严的功劳,师父也好,父亲也罢,无论他们之间经历了什么,总归结果是好的。
    这母子相认的一幕让周遭所有人动容,大家都不说话,只是想给这对母子最好的重逢。阮梦凌将竹染扶起来,将双手摊开,在眼前一晃,只见白子画身边一片金光,那小骨所变成的萝卜突然蹦蹦跳跳地蹦出了土地,扭动着她的萝卜腰,萝卜腿,又抖了抖她的萝卜头,“砰”地一声,竟变回了花千骨,她用力地伸了个懒腰,用右手手掌挡在额头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望着漫天撒下的阳光,突然觉得舒服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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