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你确实喝多了,听话,喝点热水。”
    没想到,夏颜的话纪远不听,石蝉递给她水倒是接了,一饮而尽不说,还兴奋地道:
    “干杯!石蝉姐,到你了!我一杯,你一杯!”
    原来,纪远是把石蝉递来的水当成了酒,难怪喝得这么痛快。
    石蝉哄她说:“咱们酒量都不好,哪能这么喝呢?
    我要是喝醉了,明天就不能复习了,马上要高考了,每次时间都宝贵。
    等下次吧?下次一定陪你喝得痛快。”
    纪远还是有点理智在的。
    一点高考,她来自后世被高考内卷的血脉复活,她立即一本正经地道:
    “高考是人生最重要的大事,石蝉姐,你要加油。
    下次喝就下次喝。
    不过,可惜了,你以后要是成了大学生,那离柴粮姐夫就越来越远了,你成了他更高攀不上的白月光。”
    “纪远,你发什么酒疯,别乱说。”
    夏颜真想捂住她胡咧咧的嘴,没看到石蝉脸色都变了吗?
    可惜啊,夏颜的肚子太大,挡住她捂着纪远的努力。
    纪远趁着酒意,说起了她到泉水村的感受。
    尤其是柴晋说想母亲和姐姐了,还懂事地把柴筝的卧室留着,书架上的书也没有动她的。
    石蝉忍不住,捂着脸哭了。
    她也是喝了酒,一时没法控制住情绪。
    但其实,这也是她和柴粮离婚后,到京城,第一次哭出来。
    从决定离婚那一刻起,她就显得无比冷静,外人看着,总以为她冷漠,没有心,好象对过去几年在泉水村的生活一点也不留恋似的。
    但石蝉其实是在用冷漠的外衣,来坚定她带着柴筝离开的勇气。
    一直以来,柴筝的身世,只有她和柴粮知道。
    但柴粮给了她充分的尊重,从来没问起过柴筝的亲生父亲是谁,一直把柴筝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直到生了柴晋,也没有冷落柴筝,反而比以前更疼她了。
    以至于柴晋长大懂事后,总是很委屈,觉得爹不疼他,光疼姐姐了。
    村里但凡家里有男娃和女娃的家庭,都是男娃更受重视一些,但他们家不一样,颠倒了过来。
    柴晋懵懵懂懂不懂事的时候,有一次憋不住问了柴粮,说为什么别人家都重男轻女,自家却反着来呢?
    柴粮没有骂他,只是告诉他,正是因为姐姐是姑娘家,本身就比他要柔弱一些,长大了也要给人家当媳妇,也要当妈妈,比他更辛苦,所以在家的时候,就更要疼她一些。
    柴晋半懂不懂,但想想要里那些姐姐们出嫁后,都变成了勤劳的大姨、大婶,不光要上山种果树,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服,一天忙到晚。
    一想到姐姐也会这样,柴晋顿时一阵心疼。
    从此以后,柴晋就没再为家里“重女轻男”的事嫉妒过了,甚至还会主动帮姐姐干活各种。
    这件事,柴晋也告诉过石蝉。但柴粮却没有告诉过她。
    石蝉听了,更加感念柴粮没有在她面前邀功,是一个真君子。
    这些生活中的一点点、一桩桩,石蝉其实都记在心里。
    此时听到纪远提起柴粮,她一直压抑着的酸楚就化成了泪水,倾泻而出。
    纪远见石蝉哭了,顿时吓得酒都醒了一半,不敢再说话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石蝉哭,她还真没想到会这样。
    因为石蝉在她心里,一直是高冷范。
    虽然因为有“亲戚”关系,石蝉对她少了些距离感,但也不象这种会当面哭给她看的人。
    她这是捅到了人家的伤心处?
    纪远后知后觉,只能张口结舌,楞了一下,才赶紧手忙脚乱地道:
    “石蝉姐,我不是故意说柴粮姐夫的,我,我去的两天,他给我的印象确实很好,和我想像中的农村男人不一样。
    他开明、有素养、有公心,把柴晋也教养得很好,所以我忍不住就提起他了。
    你嫁给他,不算下嫁!”
    纪远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说啥了。
    夏颜上前拍着石蝉的背,又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手绢擦眼泪。
    石蝉反正都哭了,就一次哭了个够。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用夏颜递给过来手绢擦干眼泪,用浓重的鼻音道:
    “我哭了心里舒服多了。纪远,不怪你,柴粮是个好人,我确实对不起他。
    在这桩婚姻里,我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
    我只是,百感交集,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没事,没事,哭出来别憋在心里好多了,你可别憋坏了。”
    夏颜递给她一杯温水。
    石蝉喝了几口,平复了下情绪,才道:
    “其实,当年和我在一起,他付出了很多,我虽然在农村也吃了苦,但这些苦,下乡的知青都要吃到的,也算不了什么。
    我对这段婚姻不后悔,其实我现在也后悔离婚的举动。
    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提出和我离婚,我开始是没有这个想法的。
    后来,他一再坚持,我一生气,就答应了。
    其实,到现在我有几分想明白了,他肯定是觉得,时机成熟,我可以带着小筝回来找她的亲生父亲了,所以才故意气我,让我同意离婚。
    他可能觉得,这些年我在农村受苦了,还是回城里,和原来的恋人复合得好。
    为了给我扫平障碍,他就主动牺牲了。
    他就是这种人,一向把我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从来不考虑自己的。”
    石蝉说着说着,嘴角又有几分笑意。
    “石蝉姐,你没发现吗?你其实,已经爱上姐夫了。”
    纪远察言观色,大胆地道。
    “是吗?”
    石蝉楞了楞。
    在她的感觉里,这就是一桩凑合的婚姻,当时,为了隐瞒她未婚先孕的真相,帮她遮羞,柴粮牺牲了自己。
    她很感激,但也只是感激吧?
    “旁观者清。这么多年,你早就被他的人品打动了,只是你先入为主,觉得自己不是嫁给爱情,一直困在这个错误的印象里,自己才没有察觉。
    我可以百分百肯定,你心里是有姐夫的!”
    纪远的背上,因为刚才被石蝉哭吓到,流了一身汗,此时酒都醒了,脑子里的小马达也开始转动起来,分析得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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