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谷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宜嫁娶。
    商洛郡主早早的就起了身,她在宫人的服侍下穿上了繁琐的嫁衣,一层又一层,最后戴上沉重的凤冠,看着镜容里的自己,她嘴唇抿了抿,人比花娇,比外面刚开放的桃花还要夺目。
    她先去慈元殿拜别皇后娘娘,然后去了皇后为她辟出的正殿拜别父王,盖头的遮挡下看不清闲王的表情,然后听着他略带沙哑的谆谆嘱托,她知道,父王定是哭了。
    “父王,以后女儿不在您身边照顾,您一定要保重身体,让女儿安心。”商洛郡主郑重的磕了一个头,眼角也有湿意。
    闲王将她亲自扶起来,紧紧的握了一下她的手,对她说,“去吧,若是日后安言对你不好,我就算身在边关,也会立刻冲到他面前找他算账的。”
    商洛郡主吸了吸鼻子,又再次行礼拜别父王,然后被宫人搀扶着进了花轿。
    远离了宫城,远离了父王,商洛郡主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摸了摸心口,强打起笑脸,以后她不再是那个陪在父王身边走南闯北的疯丫头了,她的人生将会和一个名叫梅润笙的人紧紧纠缠在一起,她只能笑着走下去。
    梅润笙脸上喜气洋洋,虽和以往一样身穿红衣,然而这新郎官的衣服还是有些不同的,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去了皇宫将他的媳妇儿接回家。
    一路上,他吩咐接亲的队伍一路上撒喜糖和喜钱,让大家都知道,今日是他和郡主的大喜之日。
    百姓们得了好处,也都祝福他们百年好合,小孩子们嘴里吃着喜糖,甜滋滋的,懵懂的只知道拍手叫好。
    等到了梅世子府大门口,官家机灵的放起了喜炮,噼里啪啦的引了一众人围观,喜轿也停了下来。
    商洛郡主被吵的有些头疼,一时间听不见喜娘说了什么,然后盖头下她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在了她的面前,她想也没想的将自己的小手握了上去,大手覆盖着小手,将她带下了花轿。
    然后她就被梅润笙背在了背上,宽厚的脊背让她很有安全感,她主动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新郎被媳妇儿了!”
    她的脸被搓了胭脂,本来就红,可是如今耳朵尖也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好在有盖头遮着,否则羞于见人。
    要跨火盆的时候,喜娘说了什么,她听见梅润笙低沉宽厚的声音响起,“世子妃不需要走什么坎坷路,以后风雨我都会替她扛着,她只管貌美如花就是了。”
    果真,他背着自己垮了火盆,一路去了正院,商洛郡主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世子爷不要规矩了吗?”
    “规矩要有,但今天我们开心就好,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我觉得你跟羽毛似的,太轻了。”
    “胡说,我都觉得自己变胖了呢,穿喜服的时候还收了腹,你呢,身体好些了吗?”她还记得之前信中他说的闹肚子的事。
    梅润笙将她往上颠了颠,“再背三个你都不成问题。”
    商洛郡主吓得搂紧了他的脖子,小手垂了一下他的背,嗔怪道,“别闹了,让人看笑话。”
    耳边似乎传来春桃低低的笑声,只听她道,“郡主,郡马爷是想逗你开心呢!”
    入了新房后,梅润笙立即吩咐小厮端来一些糕点让郡主果腹,等到了黄昏时分还要去前院拜堂,总不能一直不吃东西,商洛郡主让他去前院招待宾客,他黏黏糊糊就是不想走,拉着她的手道,“再陪你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商洛郡主也是没脾气了,哄着他,“等晚上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你要是一直不出去,宾客们还不定以为你赖在新房做什么呢!”
    梅润笙低低的笑声传来,“幺幺,他们不重要,我的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好啦,不逗你了,等着我。”
    商洛郡主久久才回过神来,感觉手背上灼热得厉害,一直以来,梅润笙都很有礼,定亲以来最亲密的事就是牵了她的手,如今却在她猝不及防之间亲了她,虽然只是手背,那也是极大的突破了。
    她吸了吸气,算了,晚上他们还要洞房花烛呢,亲一下手背也就没什么了。
    清明祭黄帝,谷雨祭仓颉。
    从都亭驿到皇城的右掖门,除了尚书省,御史台,京兆府,还有一处小衙门。
    温岭穿着寒酸的布衣,走的极慢,今日是个好日子,大街小巷的叫卖声,郡主大婚的热闹声,没有人能够忽略,然而大家却忘了,今天是雨水最多的一天。
    温岭研究过风水,虽不甚精通,但看天色,今晚会有一场大雨,他被安排进了这个进奏院,这里负责掌管官府文书的上传下达,而他因为曾是文官,抄录的任务安排在他身上。
    在这冠盖云集的皇城,这里连个芝麻绿豆都算不上,可他能进这里,定是信德王疏通关系为他安排的好去所,他该感恩和满足。
    进奏院的神只是仓颉,每日供奉朝拜不可免俗,尤其在今日这个重要的日子显得更加正规。
    温岭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的同事并不待见他,甚至鄙视他,冷眼看着也不搭理,温岭不在乎,他恭敬的准备向仓王朝拜,却被身边一个小吏一推,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小吏对他横眉冷对道,“就凭你,也配祭拜仓王,不要辱没了先祖。”
    有的人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有的人也暗暗点头,没一个出面帮他一把的。
    温岭慢悠悠的站起了身,手心破了皮,有些刺疼,他却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却不再祭拜,转身离开了。
    那个小吏更不满了,有意挑刺,“哟,脾气真大,竟然连仓王都不放在眼里,等管事的来了,一定告你的状。”
    有的人暗自发笑,有的人觉得无语,这祭拜也不是,不祭拜也不是,不是存心让人为难吗?
    温岭淡淡的回身,道,“你错了,我已在心中祭拜过,这就够了,至于你要告状,那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若你要去,没人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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