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从墙上取出围裙,这是用乡下人常用的蓝花布扎的,围在身上,她取了扫帚将地上的碎瓷片扫入箢兜(簸箕)。
    苏墨见有漏肉之鱼的一块碎片,弯腰拾捡,甄苏抬眸叮嘱道:“碎片锋利,小心手。”
    然,只听苏墨倒吸一口寒气,手指被划破了,红艳艳的鲜血涌了出来,甄苏脑海里涌过无数种发生这种状况的处理方案:一,用嘴吸,可恢复了“苏真”的记忆,这最不卫生;二,寻布包起来……
    她取了清水,拉了苏墨走到清水盆前,用水冲洗伤口,冲洗完毕,又撒了盐消毒,夏天伤口包得太严实,反而不利于恢复伤口。
    甄苏从灶火里拿了一块未烧过还有火的木棍,用木棍灸烧着伤口,直至伤口不再流血,苏墨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刹觉得她是倾城之美,美得惊人,原来心疼人的女子会更让人心动,“你与谁学得这般处理伤口?”
    “清水冲洗,盐可消毒,而火可止血,现在是夏天,这样处理是最好的,你这伤口最好不要包扎。”
    苏墨笑道:“你说得就像一个懂医的小郎中。”
    “我就当我是小郎中好了,这几日可别沾水。”伤口不再流血了,她将火棍放回灶膛里,取了丝瓜瓤,纯熟的洗碗,将水打去,再倒了热水清洗第二遍、第三遍……
    苏墨立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只觉一举一动都是美态,都说女子当学女红,针线、厨艺,而她这些都会,针线没见过,但厨艺是顶好,这些日子吃她做的饭菜,他都吃上瘾了,这会子像个木头立在旁边,看她干活。
    甄苏将中午吃剩下的红烧鱼、回锅肉装到两只大碗里,将大碗放到篮子里,再将篮子掉入水井上。
    甄苏看着疑惑不解的他,“寻常人间到了夏天,剩下的饭菜怕坏,就放到井上冰湃,待到晚上再拉上来,就不会酸臭腐坏,热一热就与中午的一样新鲜。”
    苏墨见过冰湃甜瓜的,但从未见过冰湃剩饭剩菜的,“你在寻常人家生活过?”
    前世生活过,住了八年,也知道寻常人家是如何生活,这可是一点剩饭剩菜都舍不得倒。尤其是肉、大米、大白面,更是舍不得浪费,像其他的食物剩下了还能喂猪、喂鸡,鸡能生蛋,猪能长肉。
    甄苏不语,被苏墨当成了默认。
    这位郡主莫不是乡野人家长大的?
    苏墨道:“晚上的碗我来洗,看你做过,我已经学会了。”
    甄苏笑道:“你不必学这样的。”
    “你能做,为何我不能。”
    他看着她的手,早前细腻若婴儿的肌肤,这些日子为了照顾生病的他与七叔,越见粗糙,她不像是乡野长大的,乡野哪有她这样好看的贵女,也不会有那样一双灵巧的双手。
    虽无关怀备至,却有生死患难;虽无心心相印,却有携手的默契。四目相交,他的温柔深情瞒不了人,动情的男儿总有一份让人着迷的柔软,他的眼里有她,故而柔软;她的心里装下了他,所以情动。
    这一瞬不想时光流转,就此静止,化成永恒,即便是两个发呆男女的凝望。
    院门外,响起了:“甜瓜,又大又甜的甜瓜,汁多味美,可切块卖,一斤八纹钱,卖甜瓜咧——”
    苏墨道了声:“我去买甜瓜!”
    他近乎落荒而逃,冲出院门,看到外头有一辆牛车,车上坐着一个妇人与几只装满甜瓜的大筐,妇人道:“秀才公可要买瓜?这可是我自家种的,今晨刚采摘的。”
    “有劳大嫂替我挑一个甜瓜。”
    “好咧,我们的瓜汁多味甜,保管明儿还想吃。”
    “明儿还来么?”
    “昨日转东街,今儿是南街,明儿我们去西街、北街。”
    “替我挑两个甜瓜。”
    苏七叔出了院门,取了一只甜瓜,用手拍了拍,这只瓜是里头最大的,“挑这个,我们买得多,能否便宜些。”
    “一斤七纹,不能再少了,再少不赚钱,我们家就靠种甜瓜过日子。”大嫂神神秘秘,说给少时,还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知晓,“若有人问,切莫提我们给你家便宜了,我们年年夏天在镇上买瓜,都是相熟的,传出去,会被人说道。”
    甄苏亦出了屋,正听到卖瓜大嫂说这话,“大嫂给旁人也七纹钱一斤,我听说买得多的大户,你破例给了六纹一斤。”
    卖瓜大嫂不知这话是她的试探,只当对方已经知晓,凝了又凝,“你们买得多,我与你们算最低价,六纹一斤,不能再少了。”
    当即过称,付了铜钱,苏七叔抱了一个极大的瓜,苏墨抱了两个三四斤重的瓜,将大瓜洗净剖开切了半个成片。
    三人坐在堂屋,美美地品着甜瓜,所谓的甜瓜是苏真记忆里的西瓜,古代六纹钱一斤,相当于后世的三四块钱一斤,一两银子大概是后世的四百多元钱,甄苏对甜瓜没有多喜爱,水果里她最爱的是橘子、梨子,吃了两块再吃不下。
    苏墨道:“贤妹如何知道他们最低价是六纹钱一斤?”
    “自来采买,量多从优,大户人家一次买得多,自是最低价,还得给管事的仆妇们再送上一些,少则数个,多则几十个。这般算下来,一斤能摊到五纹就不错。仆妇们得了好,会继续在他家采买。昨儿也有人卖瓜,是一对兄弟俩,可见种瓜、卖瓜的不止这一家。你瞧不上的生意,别人家便能瞧上。”
    你嫌赚少了,可经不住别人采买量大,就算价低同样能赚钱。
    苏七叔道:“疏姑娘是说薄利多销?”
    甄苏微微含笑,“运河匪患从前朝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若此次清除匪患,对运河百姓、天下而言是大大有好事。”
    运河不宁,天下货物难通,物价过高,江南的茧绸二两银子一匹,到了京城便要十二两银子匹,在北方或湘省岳阳府价格更高。
    建立大齐之后,齐太祖、齐高祖,当今德治皇帝初登基时也得清剿过运河匪患,兵来匪化为民,兵走民再作匪,盘桓运河各地的大小码头,天下运河码头多是握在当地大户,他们或自称江湖名门,或是当地乡绅大户,可实则都是一方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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