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迎在反抗中杀人,这没问题,何况儿子被杀自己也受了伤,官府现场查验都没提出任何的质疑。
    程迎坚持追索米曼娘,也没有任何问题,既然是达鲁花赤府上要的驱口,跑到哪里都得追回来。至于追回来后,让他如何泄愤,就不会让外人知道。
    问题在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广州城里、自称小沁的姑娘,竟然不是个简单的外地人!
    程近对于自家护院的水平,其实清楚的很。平日里欺负些老实人,耀个武扬个威,那是可以。真刀真枪的上,没一个能成。
    可即使如此,在广州城内,也不是一般人敢欺上门的。
    这次,却来了四个!
    这些人,会是谁?
    只是针对那个小沁,还是说会将最终的目标放在自己身上?
    搜索米曼娘没几天,这个跟米曼娘身材很像的女子就出现。而且还有人主动告知她的行踪,一逮就准。这个莫名出现的小沁,会不会是个鱼饵?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
    程近越想越不对劲,皱着眉头问程迎道:“你再详细说下,怎么弄到的那个小姑娘?”
    “当时为了找到米家那个贱丫头,我以你的名义找到杨二,让他帮忙。杨二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有个姑娘,长得很像曼娘。我当时有些急,让他绑来再说。结果发现,绑错了……可是,后来杨二又说,那女孩是刚到广州的外地人,错就错吧,先让我发泄愤怒……”
    程近斜了他一眼,你连工具都没了,怎么发泄?
    那杨二,大概是找不曼娘,随便抓了一个人来应付程迎,先把赏钱赚到再说。
    抓错人,这很正常。可抓错人了还给赏钱,而且不去认真查下对方底细……这程迎,难怪会生个傻儿子!
    “你们到现在为止,是不是还没查到那姑娘的来历?”程近冷着脸问道。
    “我会去查的!”程迎咬牙切齿地说道:“哪怕搜遍广州城,我都会去查清到底谁敢在老子手中把人劫走!”
    “还有米家的贱人!老子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行了!”程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劝你先安静些日子,那个小沁的底细,我会安排人去查。”
    说着,问向自家的护院:“那个杨二呢,还没活过来?”
    “没有,昨天,挂掉了。”
    “挂掉了?他伤得有那么重吗?”
    “本来快好了,那贼厮又跑去喝酒,活生生就把自己给喝死了。”
    程近眉头又皱了起来。
    长期在刀尖上讨活,让他总会闻到一些危险的味道,这近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此时的程近,便隐隐地又感觉到这种味道的出现。
    可是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却始终理不清思路。
    好在,起码家里的这些护院,一个都没死。想来那几个贼人也是不敢过于得罪自己,如此倒是有了转圜的余地。
    丢了一个本就不值钱的丫头,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同样是北城,广府学宫的位置比程家宅院要偏僻许多。
    此时,一脸憔悴的景子愿匆匆地往大成殿而去,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与他打招呼的几个学子。
    这大概是整个广州城,唯有的几个还愿意在学宫进学的学子。平日里,景子愿对他们可是极尽耐心,就怕这些人一旦跑光,学宫就剩他与学正,那可就太尴尬了。
    可是今天的景子愿,连这些学子都没有心情应付。
    敲开那间小书房,仰头靠在椅子上的秦学正,还是闭目养神状。
    或者,又睡着了?
    “老师!”景子愿无心再等,开口叫道。
    秦学正慢慢地睁开眼,带着不满的眼神看了眼景子愿,悠悠地问道:“有事?”
    “甄公子搬去天海阁了。”
    “甄公子?天海阁?”
    “就是那个蒙古人为大掌柜的天海阁,在琼州府城还有一个分号。”
    “你想说什么?”
    “学生怀疑,甄公子可能,跟蒙古人合作了……”
    “膨!”秦学正一掌击在桌上,顾不得四处乱蹦的笔墨纸砚,怒而站起直视景子愿,咬牙切齿问道:“你这消息确切吗?”
    “学生,亲眼所见。”
    “竖子,怎能与谋!”秦学正化掌为拳,捶在桌沿,骂道:“我等为了他,呕心沥血,千般算计,百般辛苦,他却投敌了?”
    “陈宜中,这就是你选中的人吗?”秦学正仰天而吼,“简直就是不为人子!”
    景子愿看着难得冒出粗口的老师,低声问道:“如今,奈何?”
    秦学正在屋里转了半圈,突然转头问道:“你是不是去看米曼娘了?”
    “我,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并没有跟她有任何接触……”
    “意思是,为师的话,对你如今已是不管用了吗?”
    “学生不敢。”景子愿低头认错,“真的没有跟她有任何接触,她甚至不知道我去看她了……”
    “哼!”秦学努力地压抑着满腔的怒火,问道:“你既然一直在关注他们,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讲来。”
    “是!”景子愿斟酌道:“今日凌晨,据说北城牙人程近府上遭贼,有一个已经备案的驱口被劫。学生判断,很可能是那天甄公子身边丢失的那个丫头。”
    “哦,是甄公子做的?”秦学正眼中微光闪动。
    “目前,还不得而知。但学生以为,有六七成可能……除了他,大概也没人会对这样一个丫头上心。”
    “竖子,胆子倒是不小。”
    “学生有一事不明,请教老师。”
    秦学正坐回椅上,颔首而言:“你说。”
    “老师可以容许甄公子与那些海商合作,为什么无法容忍他与天海阁的合作?”
    秦学正又捶了下桌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能一样吗?那些海商,无论怎么奸滑刻薄,那也是故宋子民。可是天海阁的大掌柜是蒙古人,其背后必然是蒙古势力。难不成,咱们积蓄力量以对抗蒙元,最终反而去扶持一个蒙古王公的走狗?”
    这逻辑,似乎有些不对?
    是个广州人都知道,那些海商背后,哪家没有蒙古王公贵族或是朝廷重臣在支持?否则他们怎有资格成为广州的大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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