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昭仪的速度很快,从凉亭离开后才过了五日,就叫了许丘过来传话,叫她做好准备。
    所以今日在泽宸殿前的这场戏,是张昭仪的安排和云落的顺势为之。
    叫皇帝怜惜,从叶婕妤手中要人?
    这只是张昭仪五日铺垫中的最后一击,但却不是云落唯一的用意。
    “……处暑雷唱歌,阴雨天气多……”
    走在回宫的路上,浑身湿漉漉的云落撑着伞哼着民谣。
    她与张昭仪谈话的那日,正好在处暑的前一日,那日午后天气阴沉,几乎可以预料翌日的天气。
    处暑当天下雨,就意味着接下来直到立秋,多半都是雨日。
    而在她的计划中,她最好是在雨夜侍寝。
    所以才特意问了那一句“大概什么时候能成事”,为的就是催促张昭仪不要拖延,尽快。
    张昭仪果然没叫她失望。
    云落哼着歌,直到瑶华宫的宫门映入眼帘,这才换了表情,装作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
    守门的小太监原本正咧着嘴笑呢,见到云落的模样,登时吓了一跳,忙问道:“哎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不小心跌了一跤,”云落摇头,“倒是你,今日遇上了什么喜事,这般高兴?”
    说到这个,小太监又咧嘴笑了开来,“今儿个主子高兴,给咱们赏了一个月月银!”
    “这的确是个喜事,”云落也软软的跟着笑,“那主子又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
    小太监摇头。
    但不仅是守门的小太监不知道,就连向来消息灵通的裴小珍对此也不甚了解。
    “似乎是国公府的事儿,但具体是什么叫主子高兴,我就不知道了。”裴小珍摇头。
    国公府……云落垂眸,她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三个字了,也不知道她在国公府的故人,如今都过得如何。
    “热水来啦!”何花一嗓子打断了云落的思念,“云落姐姐快擦擦身子换身衣裳。”
    “虽然天还热,可还是得提防寒气入体。”
    云落刚点头,何花又咋咋呼呼的拉着裴小珍出了房间,还不忘贴心的关上房门。
    云落也没拖拉,赶紧就脱了衣裳擦起来。
    她今日淋雨的确是有“受寒”的意思,但绝不是在侍寝前。
    擦完身子又换了身衣裳,云落便去到寝殿中回话——本该一回来就回话的,可谁叫云落浑身都被淋湿,这才叫她先回房更衣。
    “主子……”
    云落低眉垂眼的将方才在泽宸殿前发生的一切朝叶婕妤禀告。
    叶婕妤的脸色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这些天来,云落能察觉到叶婕妤对她的态度是一日不如一日,但至少从未当着她的面如此不加掩饰。
    显然,这股气不是冲她而来。
    “啪——”叶婕妤将团扇摔到几案上,“韵美人、慕美人,还有个邓宝林?”
    “真是给她们胆子了,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近一个月以来,叶婕妤被翻了八次牌子,荣妃占了三次,张昭仪与韵美人各一次,另外皇帝还去看望了一回谈才人。
    甭管叶婕妤这八次牌子都是因何而来,在泽宸殿又做了些什么,至少在明面上她现在都是实打实的宠妃,岂是能叫韵美人三人能打脸的?
    “主子,”浅碧上前安抚,“不过是些不长眼的奴才罢了,您想出气,一句话的事儿。”
    叶婕妤当然知道这个理,宠妃想出气,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一句话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替她动手。
    可她生这么大的气,尤其是因为她近来越发看不顺眼的云落的气,归根究底,其实是因为心虚。
    这一个月来,去了泽宸殿八次,一次研墨一次弹琴一次下棋,两次皇帝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没回寝殿,还有两次纯盖被子。
    这么算下来,真正侍寝也就一次!
    一开始还当是巧合,但这么多次,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不对了。
    直接问皇帝自然是没结果的,最后还是驰海指着桌上的点心给她解了惑——
    “御膳房早两天就说今儿个要呈一道时令的炸莲花上来,结果您瞧瞧,桌上可有这道点心?”
    叶婕妤初时没反应过来,差点就说要重罚御膳房,结果一抬眼瞧见驰海似笑非笑的表情,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
    驰海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叫她主动将云落给送到皇帝床上去!
    早在年初就谋划好了这桩事,可事到临头,皇帝几乎是明着找她要人了,她却仍觉自己的心好似被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
    叶婕妤看着下首低眉顺眼的云落,她该做出决定了。
    否则就该如深红说的那般,弄到最后不仅磨掉陛下最后的那份情,还叫云落离了心。
    “云落,”叶婕妤清了清嗓子,“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一定不会叫你受委屈。”
    “深红……”
    叶婕妤刚想吩咐,就听外头传来响动。
    “奴才见过婕妤小主。”敬事房的主管公公——律来带着人朝叶婕妤行礼。
    叶婕妤刚挂上去的笑容在看到律来身后的人时,凝固在了脸上,“今日怎么劳驾公公亲自过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律来亲自前来,是宫里约定俗成的规矩,意味着今日被翻牌子的要么是高位要么是宠妃;而敬事房来人多,就是实打实的规矩了:
    初次侍寝的嫔妃,由敬事房伺候洗浴。
    “瞧小主说的,瑶华宫可是个好去处,奴才恨不能日日来,有这好差事,自然是第一个跑在前头。”律来嘴里说着谄媚的话,面上的神情却有些淡淡。
    “哦对了!”律来一拍脑袋,“驰海公公还托奴才给您带一句,‘陛下近来心情不好,或许听听琴声,能调剂调剂’。”
    要不是有深红及时扶住,只怕叶婕妤退后的这一步能直接坐到地上。
    她上午才高兴地发了赏银,也终于下定决心将云落送上去,结果皇帝自己坐不住了。
    “主子……”深红一手扶着叶婕妤的手,一手撑在叶婕妤的背后。
    叶婕妤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劳公公费心。”
    见叶婕妤上道,律来脸上的笑容这才加深几许,“还劳烦小主安排一间空房。”
    律来不知云落单住一间房,但就算知道,也得另要一间,毕竟下房哪容得下四个伺候洗浴的宫人。
    叶婕妤隐在袖中的手早已握紧,此时却不得不伸开,将扶着她的深红拂开,吩咐道:“深红,你去。”
    深红应声,将叶婕妤交给浅碧。
    浅碧还没明白,但至少知道气氛不对劲,等律来走了才敢问方才打哑谜似的话。
    至于云落,自然是被深红给带走了。
    深红将云落还有律来一行人带到一间闲置的房舍前,朝律来笑道:“律来公公,这间房还算宽敞,您看可行?”
    “都听深红姑娘的。”律来淡笑点头。
    得了律来的首肯,深红便去安排人去烧热水等事宜,顺便也将律来等宫人暂时给安排了个去处。
    总不能叫敬事房的总管公公在外头干站着吧,也总不能不提前给云落交代一番吧?
    深红将云落拉到空房里,还在组织措辞,就听云落鼓足勇气,犹豫道:“深红姐姐,是……我、陛下,那个……”
    越紧张就越说不清楚。
    深红一把抓住云落在胸前比划的手,“是,今日是你去侍寝。”
    云落瞬间瞪大双眼,“真的是我?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
    叶婕妤这几次侍寝是个什么情况,深红再清楚不过,就是可惜她家主子还是不开窍,硬生生拖到陛下亲自要人。
    深红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亲昵的捏了捏云落的鼻尖,“不突然,主子这些日子时常在陛下跟前说你。”
    云落才复原的眼睛又猛地瞪大,随即一脸感动,“主子对我真好~”
    深红笑了笑,抓紧时间给云落讲了些侍寝的注意事项。
    这里云落听得认真,想来深红也没必要在这上头骗她。
    如果是叶婕妤或者是浅碧来讲,她就只敢信五分了。
    约莫说了两刻钟的话,便有宫人抬着热水来了,深红只得止住,说得再多,也不如云落侍寝一回来的真切。
    再且,待会儿敬事房的嬷嬷也会同云落讲侍寝的规矩。
    沐浴的热水搬到房中,四位嬷嬷站在宽大的桶旁,热气氤氲了她们的脸庞,“姑娘,请吧。”
    云落红着脸,才羞涩矜持的伸手碰到腰间的结,就被一嬷嬷接过了活。
    在人前的云落一贯是青涩知礼的,何况这也的确是她的第一次。
    但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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