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的脸被面纱遮住大半,只剩眉眼露在外面,越走近,就越能注意到她的眸中只剩一人。
    穆靖川才刚走至床侧,云落就抱上了他的腰,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云落将脸贴在男人的腹部,仰头看着他。
    这下看得更真切了,水润里桃花眼的确就他一人,就好像她的全世界就他一人。
    穆靖川俯身回抱,在床沿坐下反问:“见到朕,竟都不会行礼请安了。”
    不过这次穆靖川是没想来逗弄人的,没等云落反应,又道:“能下床写字,不能下床给朕请安,嗯?”
    低沉上挑的尾音叫人心尖一颤,云落忙避开眼,下意识朝问竹看去。
    但房中的宫人早在穆靖川走至床侧时,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退至珠帘后,既不打扰里头主子们的事儿,又能及时听到吩咐。
    所以书桌旁哪还有问竹的身影,可叫云落皱眉的是,书桌上的笔墨纸砚,还放在原处。
    心中却是给问竹竖了个大拇指。
    云落将眼神转回来,正好对上穆靖川盯着她的眼睛。
    “陛下~”
    又娇又媚的唤了一声,见男人没有反应,云落咬了咬唇,忽的蹙眉,将头扭到一旁,生气道:
    “明日叫内务府的人来一趟,陛下宫中的人,嫔妾消受不起,陛下还是带回去吧。”
    这是“意识”到自己被自己的宫人给卖了,倒打一耙起来了。
    穆靖川被气笑,干脆应道:“行。”
    然下一刻话音一转,“不过退回的宫人,向来都是要去慎刑司走一趟,等她们受了没有尽心服侍主子的惩处后,朕再要多瑞将她们接回去。”
    这话一出,吓得云落顾不上“演”,扭头回来抓着穆靖川的衣袖就是一句:“不行!”
    说完才反应过来,羞恼的捶了一下男人的胸膛,“陛下!”
    穆靖川溢出一声低笑,胸腔随之微震,羞得云落又连忙将手拿开。
    他毫不怀疑,要是云落现在的腿是好的,只怕得直接逃离他的怀抱。
    这张面纱,当真碍眼。穆靖川蓦地心道。
    “听说爱妃抄了一整日的佛经?”穆靖川起身道。
    云落被穆靖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偏男人不笑时听不出语气,迟疑片刻点头应是。
    “……嫔妾觉得无聊,所以就想着抄抄佛经……以前嫔妾也常抄,顺手了……”
    支支吾吾解释了一大段,云落心想暗示已经足够明显,再添一句“才不是因为荣妃的吩咐”,反倒显得多余。
    穆靖川没应声。
    而从云落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他低头翻看誊抄的佛经的动作。
    不会她卖惨,反倒叫人想起了被禁足的荣妃,觉得荣妃更惨吧?
    毕竟荣妃可是能在皇后小产事件中全身而退的宠妃。
    要真是这样,她得捂住嘴才能不叫自己哭出声来。
    室内忽的静了下来,就在云落想出声打破时,穆靖川道:“爱妃的字写得不错,看来以前确实没少抄。”
    话落,穆靖川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些墨水,提笔在纸上写字。
    云落好奇,但这次又是被穆靖川抢了先,“不过比起朕的字,还是差了不少。”
    云落:……
    面纱微动,她心里的脏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
    而那头背对云落的穆靖川,也不知是写了什么,还是猜到了云落的敢怒不敢言,竟笑出了声来。
    云落闭了闭眼,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羞愤道:“陛下觉得嫔妾的字写得差,直说便是,嫔妾受得住,不必昧着良心夸赞。”
    穆靖川对此的回应是笑得更大声了。
    气得云落捏紧了拳头,想了想还是没敢砸床,只拖着腿坐到了床里头去。
    所以等穆靖川落笔,拿着他写完的“墨宝”转身,看见的就是云落缩到了床角。
    穆靖川失笑,走过去将宣纸递到云落眼前,“瞧瞧。”
    听到这话,云落的桃花眼都要瞪圆成杏眼,眉眼间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化成实质。
    像一只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怎么瞧怎么可爱。
    穆靖川咽回解释,只静静地看着她。
    云落没办法,只得接过宣纸看起来,瞧着似乎乖顺了下来,但她自己不知,面纱被噘起的唇瓣顶起了弧度。
    这一看,云落不得不承认,穆靖川的字的确比她好上许多,刚劲有力,仿佛有横扫千军之势。
    风骨跃然纸上。
    这幅字若不说是皇帝亲笔,拿到外头去拿,也定为人争抢。
    而她的字,只是娟秀罢了,更不要说有何风骨了。
    但云落向来不是自怨自艾的人,立马就在心中自吹道:若我也出身皇家,锦衣玉食长大,这字定写得比这还好。
    不过瞧着瞧着,云落就察觉不对劲了。
    “凿破苍苔地,偷他一片天。白云生镜里,明月落阶前……”1云落念着念着,眼眸逐渐亮了起来。
    “陛下,”云落兴奋的抬头唤人,“这是陛下给嫔妾作的诗吗?”
    白云生镜里,明月落阶前。有云有落,云落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道理。
    谁知却见穆靖川一愣,随即失笑道:“此乃前朝诗人所作……”
    话音未落,就见云落刚亮起的眼眸又黯淡了下去。
    穆靖川唇畔的笑容愈深,补上解释,“不过朕的确是想到爱妃的名字,才想起这首诗。”
    云落这才重展笑颜,将诗的后两句又反复默念了两句,满眼都是满溢的幸福。
    “嫔妾要将这首诗裱起来,日后若有人问起,就说嫔妾的名是根据这首诗而来。”
    “哦?”穆靖川不由问道:“那爱妃的名原本是因何而来?”
    云落高兴的笑转成讪笑,吞吞吐吐道:“……嫔妾进国公府的那天,正逢乌云密布,好似天要塌下来,所以便给嫔妾取了现在的名儿……”
    穆靖川刚听到这番解释时是想笑的,但看到云落眉宇间落寞的神情,这股笑意就化作了怜惜。
    “那你原本唤什么?在进叶府之前。”
    许是承风阁让他放松,也许是只想赶紧转移话题,全然忘了一个逃难至京城,将女儿卖去为奴为婢的人家,多半是没有底蕴能取出比“云落”更好的名字。
    至少“云落”二字,看着是文雅的。
    所以穆靖川话音刚落,就见云落身子一僵,眸间似闪过眸中情绪,但她坐在床的里侧,光线黯淡,实难看清。
    “……不记得了。”云落干咽了下,稍提高音量,“嫔妾不记得了。”
    撒谎。
    哪怕看不清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她也很好的压抑住了话语中的起伏,但穆靖川就是从她身上看出了悲伤。
    穆靖川从云落的手中抽出宣纸,再将人抱到怀中。
    因着要抱人,所以宣纸就被随手放到了一旁,云落下意识要去拿,就听穆靖川道:“朕给你取个名,唤作‘霄’,云霄的霄,如何?”
    云落还能如何,自然是要点头应下,还得目露崇拜。
    但她还只刚点了下头,就听他又道:“寓意是——”
    穆靖川凑近,贴着云落的耳廓,温热的呼吸洒落在白皙的耳畔。
    “寓意是,你是朕偷来的云中仙。”
    绯色自耳垂起开始蔓延,一部分往上攀升,一部分被面纱掩盖。
    穆靖川捏了捏那点绯色,心头才刚升起“触之升温,温润如玉”的念头,云落就赶紧躲开,下意识扶了下耳后的面纱绳。
    不过云落脸上的却是没有半点惊慌,只有面纱都挡不住惊喜,方才的动作的的确确就是她的下意识举动。
    “嫔妾喜欢!”云落旋身复又扑进穆靖川的怀中,俩人的脸隔着面纱贴在一起,“陛下,嫔妾喜欢这个名字,好喜欢。”
    穆靖川勾了勾唇,他本意是想要云落从诗中选一个喜欢的字,但话赶话说着福临心至。
    霄,云也,他补的寓意也合诗意。穆靖川越想越觉得妙,正要说话,被云落抢了先。
    “……陛下,”云落有些犹豫,“日后陛下唤嫔妾,能不能不要再说‘爱妃’,能不能直接唤嫔妾的名儿?”
    “云落也好,或者、或者……”云落将脸埋进穆靖川的颈项,“或者唤嫔妾‘霄儿’。”
    单薄柔软的身躯贴在他的怀中,像极了攀附磐石的蒲苇,愈发惹人怜惜。
    “好,”穆靖川眸光柔和,“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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