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瞬间满面通红,幸而林耀辉电话适时响起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他侧过身微微颔首将电话接通,额前碎发正好遮盖住他明锐的眼睛,“嗯……我接到她了,一会儿就送她回去。”
    吴非不确定对方是谁,单凭猜测应该是林耀琳,她一直都是吴伟忠的秘书,这个职业病不能改的。
    林耀辉说着又抬头看吴非一眼,“对……没喝酒……好着呢,一会儿就到了。”挂掉电话他将手机重新丢进车里,转头对上一脸紧张的吴非,“如果我是你,现在头等大事就是好好思考一下,怎么给自己编一套更动听的谎话,回家用!”
    吴非脸色难堪,不过脑袋反而开始有些清明了。林耀辉刚才纯粹就是在捉弄她,他就是想看她说谎骗人耍把戏,把她当猴子一样戏弄一番而已,“难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丢下他一个人?”
    “你总是容易混淆概念。不是我们,是你。”
    “我不会就这么跑了的!我不走!”吴非表现出坚决的态度。是的,她现在反咬一口,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扛回家吗?毕竟刚才林耀辉已经承诺会把她安全送回去,还一并隐瞒掉事实,谎话一出他要怎么撇的干净,如果她不走,他又要怎么交代?吴非天真地打算以此来胁迫。
    林耀辉睨视吴非片刻嘴唇微微搅动。吴非不确定他在想什么,只见他用夹着烟草的手指了指警局的方向,“或者你试试从这里径直走回去,去陪唐子铭,没准你们坚贞的友情能感动里头的警察,连他一块放了也说不定。当然赌都是有代价的。”林耀辉在说这些滑稽又可笑的话的时候面容始终一本正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嘲讽,“你这点要挟的伎俩还不够吓到我。”说罢他又继续神色怡然地吸着烟。
    吴非头一次发现在尖酸刻薄这件事情上棋逢对手了,她现在得换个招数,随即便像翻书一样快地变了脸色,继续做出可怜又恳切的样子,“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不要让他爸爸知道,不然他就惨了。”
    “对,当爸的都不能知道。”林耀辉一语双关道,然后起身捻灭烟头准备上车,“可我管不着。”
    “如果学校知道了,他可能会被开除的!”吴非急忙大喊出来,此话一出她注意到林耀辉抓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她又声情并茂道,“他还那么年轻,帮帮他吧。”
    “以唐凯手眼通天的本事给自己儿子再找个大学,也不难。”林耀辉终究不为所动。可吴非仍旧不死心不松手,两人来回拉锯,最终林耀辉有些烦她了,“你是初犯,各项指标也显示你脑子正常,所以鬼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你的朋友就比较麻烦,他不光是吸了点,那么简单,还有些别的东西被搜到了,而且最糟糕的还不是这部分。他被指控袭警。”
    吴非立即回忆到唐子铭是因为她才同那个警察撕扯起来的,她失神片刻双手无意识的从门框上滑下来。
    原来林耀辉并不如他所表现地那样漠不关心,他全都知道,前因后果。而林耀辉从吴非的表情上也大致猜出了缘由,极淡地笑了下。当吴非激动地抬起头还想在说点什么的时候,林耀辉已经动作利落地坐到了驾驶座上,并且关上了门,“你是打算自己回家,还是我送你回去。”
    车里的人已经露出明显地疲态,吴非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现在只要一脚油门,便可扬长而去,但她不打算走,不管是出于何种没道理的坚持,现在的她都无比执拗和脆弱。唐子铭虽然毛病多,心性也狡猾,但始终待吴非很好,仿佛一种亲情的纽带让彼此有个倚靠,吴非很依恋这种感情。而这么自私地将他舍弃是卑劣的,她不能就这么跑了,即使整个事情被捅破,所有人都知道,她也不能跑。吴非浑身绵软地坐在路边极没形象地哭起来,而且忍了这么久,泪水就像开了闸一样想止都止不住。摔伤的疼痛,被拘留的恐惧,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沮丧,又或者不止这些,总之现在都在通通催发着她的眼泪。吴非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尽量掩埋自己声音,只是颤抖地双肩隐忍地哽咽着实让人看了不忍心,这也许是她最后的办法了!
    哭了一阵子吴非意识到好像没听见引擎轰鸣,接着是咔嚓的开门声,以及非常轻的脚步在靠近。由指缝间看到一双鞋时,吴非又看到了希望,心里乐开了花,但她不敢表现,她努力控制住情绪仰起头,四目相对时她看到林耀辉的表情闪过一丝怪异,只不过嘴角上扬也不算是笑。吴非有点莫名,呆呆的看着他,只见林耀辉回身到车里拿来一包湿巾,然后单膝点地蹲下,在一只手拖起她的下巴一只手拿了湿巾,耐心的帮她把脸上的残妆擦拭干净。
    寒气逼人的夜林耀辉即便穿地如此单薄手掌却异常温热,结实有力的手指落到每处都是温柔,与冰凉的湿巾交错在吴非脸上形成奇异的触感,像羽毛拂过心口一般痒痒的。吴非样子有点失神,她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林耀辉,他镌刻的五官被放大印入她眼底,高挺的鼻梁也在脸颊上打下阴影。他黝黑的珠子如同墨汁一般,吴非甚至都能数得清那双眼皮上的一根根睫毛,同时又惜叹着他的皮肤过分光滑细腻,简直不像个男人。林耀辉到底是几岁来着,这是吴非一直好奇却从未问出口的问题。
    “在看什么?”林耀辉一边动作一边问到。吴非庆幸夜这样黑,天这样冷,不然此刻他一定会看的明明白白。
    “眼泪不是解决的办法,但确是最耐用的武器,你深谙此道的对不对?”林耀辉口气很奚落。
    “我真的只是好奇,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做!”吴非故意答非所问,她知道到了这会儿只有说实话才有一线希望。
    “你不用发誓,我知道你什么都没有做,检验单上很清楚。好奇心是非常棒的理由。”
    吴非嗫嚅着不接他的话,她知道免不了要忍受一通唠叨,默默一会儿继续为唐子铭辩驳,“唐子铭是被我纠缠烦了才带我来的。”
    “他是老烟腔?”
    “这个我不知道。不过他不是真的堕落,他……”吴非斟酌了一下,“你别只看他家境富裕,好像生活在蜜罐子里,其实他家里人都比较难搞,他挺可怜的,他有他的苦闷。”
    “比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还苦?”林耀辉揶揄道。
    换做是以前吴非早就顶几句回去,但现在不行,“你说过不能光看事物的表象,本质的东西要复杂的多。”她深深的看了林耀辉一眼,又抿抿嘴唇又紧锁眉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苦大仇深,“一个人快不快乐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林耀辉单手支着下巴半掩住嘴唇,像是要盖住笑意,又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儿,“但是没钱肯定会更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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