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晌午时分,气温越来越热,城南外跪满了百姓。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城上城下。
    “拜见陛下——”
    苏辰站在车辇上,目光扫过四周黑压压一片跪伏的身影,将手中夏王剑递给了典韦。
    “朕凯旋回朝,不必如此盛景,都起来吧,该忙的赶紧去忙,省得耽搁了时辰,被掌柜的扣工钱!”
    天子的声音洪亮,就算跪在最后面的人也能清晰的听到,不知为何,天子的声音令他们感到心潮澎湃。
    黑压压的一片身影缓缓起身,这边的苏辰走下马车,朝前方百官过去,此时的诸葛亮尚在麟郡做战后的粮秣统计。
    此时统领百官相迎的是狄仁杰,亦如刚来那会儿,身形肥胖,但并不臃肿,须髯也不再花白,腰间挎一柄铁锏,大步上前朝苏辰拱手。
    “狄卿,这段时日让你操劳了。”
    回朝可不是摆谱炫耀,做为甩手天子,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慰问几句,让对方心里舒服。
    这是御人之道中最简单的基础。
    “一国之运转,非老臣一人所能做,当百官功劳。”狄仁杰谦虚的再次拱手,苏辰与他客套一番,便让众人都起来,见到荀彧,只是上前在对方手背轻轻拍了拍。
    没有任何话语,可这拍手的动作,比一两句话更显得亲昵。
    荀彧只是笑着微微点头,侧身让出一条道,后面一个小人儿正垫着脚张望,看到父皇望来,挣脱房雪君的怀里,一下跑过去,抱住苏辰的双腿,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父皇!!”
    房雪君站在众臣当中,看着父子相拥的一幕,嘴角轻轻笑了笑。
    苏辰朝周围文武挥了挥手:“都散了,明日开早朝,朕再与你们说话,先下去为三军将士准备酒水肉食,还有……阵亡的士卒,将他们的名字刻上丰碑!”
    “臣等遵旨!”狄仁杰、荀彧带头拱手躬身拜道,随后左右依次后退,散开后,乘坐各自的马车,驶离了城南这边。
    苏辰招了招手,将大腹便便的房雪君拉过来,又抱起儿子苏谌,“坐朕的车回去!”
    “嗯。”几月未见,房雪君心中有想过许多要倾诉的话,被苏辰握住手,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简单的顺从。
    上了御辇,苏辰让宦官将凤辇里的椅子搬到这里,与白虎大椅并在一起,之后,御辇缓缓驶离原地,进入城门、驶入皇城。
    回到久别的皇宫,苏辰与太子苏谌耍了一番,给他讲了东海之上的事,随后考校最近学的功课。
    “最近太子日日缠着荀侍郎呢。”房雪君端了降火的酸汤过来,看着那边的父子俩,也说起宫里的事,“陛下,臣妾有意让荀侍郎做东宫太师,让诸葛丞相做少师,您觉得如何?”
    “朕觉得不错。”苏辰拍拍儿子的脑袋,让他出去玩。转过身来,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便起身搀着妻子坐到床边。
    不知想到了什么,房雪君俏脸唰的一红,有些抗拒的推着苏辰的双肩。
    “陛下,臣妾还大着肚子……不能这样……若是想……臣妾大可让师姐过来……或者去孟昭仪那里。”
    “你想什么呢,朕是想听听肚子里的孩子动静!”苏辰弹了一下妻子的额头,蹲下来,侧脸靠在女人鼓鼓的小腹上,双手轻柔的抚摸,听着里面‘咕咚’‘咕咚’的心疼声。
    夫妻俩就这么坐在床边,相拥在这片安静的说着属于两人的私密话。
    阳光穿过窗棂,泛起的宁馨驱走了外面恼人的蝉鸣。
    ……
    征讨倭寇前面的三年之中,夏国上下一直采取积极的休养生息,尤其是北方各州各郡,虽然在人口上比不得中原、南方的吴州。
    但在诸葛亮、狄仁杰、荀彧精通民生,励精图治,底蕴隐隐赶超天独厚的中原。
    而且燕京做为夏国的政治、军事之都,西戎草原的战马和皮毛、牛羊筋骨等物,都会优先供应这里。
    除此外,飞云港也是减少南方商人在货运上的成本,这是内陆其他州郡无法做到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它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的饱和,已经与鹿阳、盛康这样的巨城比肩。
    虽然北方燕京、中原鹿阳都是夏国南北之都,但民间又有另一种说法,燕京才是真正的京师。
    这一点,其实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而且这些年华夏之文普及,车同轨、书同文之后,做为北方的人,在某种意义上,有着先天的优越感。
    用他们的话说,北方的百姓是一路支持当今陛下,从大将军一路走到夏王,再到天子。
    如今归为一国,度过了初期的不适应后,天下六国百姓都已安生,对北方那些人自持的傲慢和优越感,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种默许下的态度,让北方各州的地方在这三年里隐隐盖过中原和南方。
    不过这一点上,诸葛亮和王朗竟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极力主张将夏国各州百姓地位平等。
    甚至包括凉州刚刚改族名为羌的各个部落,以及南方越州百姓,三年里,两人算是第一次携手,通过学术交流、野史怪志、人文风貌等等能传播的途径,方才起了不少效果。
    苏辰自然是全力支持的,毕竟当年他登基之时,就说过要让曾经的各国百姓,都为华夏之民,没有贵贱之分。
    不仅仅是文字上的宣传,每年的秋闱也会其余州开一点方便之门,让那边刚刚接触华夏五科之学的学子们能进入燕京的选士当中。
    在这一方面,并州太守李儒便做的极好,大抵是抛开当年火烧洛阳的心理负担之后,想要在这里一展才华,想要更多的寒门子弟、贫苦子弟也能翻身,在并州各郡各县,甚至下到乡村,搜罗民间聪慧之人入学。
    致力让土地贫瘠、又没多少商贸税收的并州,另辟蹊径的兴起文坛之风。
    这样一来,寒门子弟、贫穷人家对于夏国,自然感恩戴德,李儒这招算是将他们牢牢将其捆绑在夏国的利益一环里。
    但凡有对夏国不利的事,这些新兴的文坛之秀,几乎一边倒的口诛笔伐,也有人甚至想要效仿,当年出使忻襄被杀的王怀义去往西域,逼迫对方国王将自己杀了,让天子有理由发兵讨伐。
    这样便能青史留名,自己的家眷也在乡间借自己的名望,能得到更多的资助。
    为此,苏辰也大为头疼。
    翌日一早,苏辰早早起床洗漱,在宫女服侍下穿戴完毕,便与等候多时的典韦、许褚来到御书房,此时还是五更天,距离开早朝还有两刻钟。
    他一进到书房,便开始翻看筛选过的奏折,当中就有这些书生主张扩张,或自愿前往西域诸国。
    “李儒教出的是什么书生……比军人都还要好斗。”
    看着奏折里写的内容,苏辰就感到一阵头大,难怪送到他御书房里等着批阅,想来狄仁杰拿到手里,也不知该如何下笔。
    毕竟这些书生,都是为夏国考虑。
    “幸好朕这段时间在海上,这些奏折都是六月份送来的,那时候,西域南道都还没打通。”
    苏辰随意翻看了几本,便将这些奏折丢回桌上,询问了时辰后,方才出了书房,去往前宫开早朝。
    与此同时,天外陨石随同兵马一起返回燕京。
    消息传来,城中百姓纷纷涌上街头观看兵马入城,也有城外的人,早早在军营外面二十多里,一条必经的官道上等候。
    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攒动的人头上,已满二十的吕玲绮站在车辇上,视线越过下方一个个头顶,朝前方张望。
    “娘,怎么还没看到爹?”
    她旁边还有一個穿着普通,正拿纸伞从车厢里出来的妇人,将纸伞撑开,遮到女儿头顶,也跟着眺望一阵。
    “听说有天外陨石,你爹那性子,肯定会看顾周到,脚程自然就慢了。”严氏虽然口中慢条斯理的在说,可也忍不住伸了伸纤细白皙的颈脖。
    吕玲绮懊恼转过头,“这次打倭寇,陛下都不带我,一群猴子一样高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尽说瞎话,都去打倭寇了,谁照看燕京?”严氏撑着纸伞,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耳朵,顺势扯了扯身上套的一件湛清色单衣,将隆起的小腹遮了一下。
    就在这时,前方的人群不知谁喊了一句:“哎哟,看到了!”
    紧跟着许许多多不同的人声都在呐喊:“兵马回来了!”“那什么东西?莫不是天外陨石?”“……真大啊,它是怎么从天上掉下来的?”“蠢,这么重,肯定会掉下来!”
    官道间的喧哗骤然而起,到处都是人指着远远而来的庞然大物交头接耳的说着。
    先行的骑兵过来后不久,便是步卒扛着长兵,挎着战刀、弓弩排着整齐队列蜿蜒而来。
    “诸位子弟,可饮一碗水!”
    人群里,有端着清水的身影飞快冲过差役的阻拦,走到路边,将碗中的清水递过去,那人随后跪到路边,朝行进的军队一边磕头,一边泪流满面的哭喊:“谢诸位,为我家小报仇!”
    周围百姓中有认识他的,对身边疑惑的人解释道:“他姓袁,麟郡那边的人,他常在北地做买卖,家里遭了倭寇,婆娘连同一个五岁的女儿,还有老娘都被倭寇袭村时杀了。”
    “那些倭寇该死,被灭的好!咱们的人好端端的生活,非要跑上岸来,弄的别人家破人亡!”
    “那群猴子,呵忒!”
    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的话语声里,远方那边陡然传来轰的一声,是军中的鼓声敲响。
    拥挤的官道两侧,刚还嘈杂的人声,此刻都停了下来,坐在仆人肩颈的豪绅们偏头张望,后方看不到的百姓急忙垫起脚,或者不停的跳起来。
    “娘,快看!”吕玲绮拉着母亲的手,指着远处。
    飞舞的雨点之中,不少人抹去脸上挂着的水渍,片刻就听到整齐的马蹄声。
    视线里那头,外罩黑色皮甲的骑兵,呈三列如长龙般过来,重重的马蹄踩踏泥泞的路面,挎在腰间的刀兵不时发出碰撞的声响。
    两张大小不一的长弓短弓交叉负在背后,腰间环首刀不时摆动撞在马鞍上,这些骑兵神色肃穆的直视前方,雨点挂在睫毛,落在眼睛里,都未眨一下。
    一面写有‘并’字的旗帜高举在雨中,眼尖的人远远就喊了一句:“是温侯的控弦狼骑!”
    “温侯威武!”也有人忍不住喊道。
    目光聚焦的旗帜下,吕布挺直背脊,一袭红色的披风在风雨里招展,手提一杆方天画戟,身下的飞烟红云马披着马具,如同主人一样,趾高气昂的迈着蹄子,震得吕布双肩一对兽头披膊哐哐轻响。
    风雨之中,挂着雨水的剑眉下面,双目威凛,眸子扫过周围,仅一眼,便看到了人群后方的一辆马车,随后偏过头,正眼相视,脸色顿时泛起了喜色。
    顷刻,他目光又落到了夫人的小腹上,喜色更浓了。
    行进的军队继续前行,延绵官道十多里,待控弦狼骑去往军营屯扎,紧跟在后面的入军营的是白马义从,以及唐军、幽燕、并州、益州四支兵马。
    而那体积堪比一栋小院的天外陨石也终于卸下了马车稳稳落地,安置在军营西南五里处。
    项羽抬起头看着被布遮盖的庞然大物,忍着心头的恶心感,转头朝后面的士兵吩咐道:“此物严加看管,每日五班巡逻,若有人出现不适,立即撤换休息。”
    “是!”
    跟过来的一众士卒整齐且大声的回应。
    不久之后,项羽领着亲兵出了军营,其余将领还在整顿军务,他就不便去打扰了。
    “这吕布倒是跑得快。”项羽远远看到刚领兵回来的吕布,此刻已经跑到妻女那边,坐在车辇,贴着妻子的小腹,哈哈的傻笑。
    “哼,项某可不羡慕!”
    一转马头,项羽看到了等候他的倩影,撑着纸伞,立在一辆马车前,青丝舞动,湛清色的裙摆在风里抚动。
    看着骑马奔来的项羽,虞姬露出一抹微笑,仿如一幅展开的画卷。
    “哈哈!”
    项羽纵马过去,探出手去。
    心有灵犀!
    女子也伸出手,顿时被项羽拉到了马背上,一起纵马奔行在铅青的雨幕里。
    ……
    两日之后,西域使团进入延塘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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