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记忆的东西,可谓过目不忘,若想要再造一个山河鼎,凭着他的记忆完全能够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即使鼎器用料略不同,恐怕除了皇帝外,也无人能够看得出。

    索翰华闻言笑了,轻轻地拍了拍他还湿漉漉的头发:“你随曲默先一步走吧,在南阳门等为父。”至于山河鼎一事就此揭过,事到如今,他自然有自己的解决办法,这个思维简单的少年暂时还不必去烦恼那些事。

    净念只看着他,没有动作。

    “皇兄大概快来了……”

    果然,净念随曲默离开不到一刻钟,皇帝就跟着踏进了流光殿。先前只是故意透露一些若有若无的山河鼎的消息,这次确实真的出了大事,即便是皇帝也犯了难,唯一能做的就是补救:灭火、追缉,或许还要尝试着“修复”山河鼎。

    不管皇帝来流光殿的目的如何,索翰华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在得知山河鼎出事时恰如其分地表达了惊讶与愤怒。而皇帝即使以追缉凶犯的名义将流光殿里外搜寻了一番,也暂时查不出任何不妥。

    雨水小了,原本漆黑的天幕已经泛起了淡蓝。

    净念跟着曲默来到了南阳门外,看着备好的轩车,一时有些迷惑……再怎么无知,他也明白这里是皇宫,难道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

    ……那这一夜,他所做的似乎都是多余的。

    曲默明白净念的疑惑,只神秘地说道:“少主子还记得当日在舟镇发生的事情吗?”

    “嗯。”

    “那个假‘净信’的表现如何?”

    净念不甚了解他的意思。

    曲默也不吊胃口,只道:“那是‘控’的作用。控,是最好的一种控人蛊。”但这种蛊极是难得,更是难养,而且下蛊需要诸多地算计,代价巨大,而被下蛊之人只能活十天,一旦时辰到了,当即暴毙而亡。此“控”蛊,即使是蓝苍一族,也算是不得使用学习的禁术。

    用蛊之道,在这皇宫里并不现实,一旦用了一二次极容易被人发觉。但在这关头,确实能够掩饰一下天他们的行迹。

    净念望着那几个神色平常的禁卫,有些了然,便这时,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南阳门前。

    “吾儿,本王带你去各州看一看人土风情,如何?”

    ☆、【五六】竹歌缓 (2406字)

    这个新年,聿国上下过得尤其不安。

    人们为尝翼一带的山匪被全数剿灭一事尚且还在欢庆时,先是名动全国的州府大将军抗旨不尊以至于有叛逆之嫌,全将军府百余口人被处死。

    ——一波刚起,又传来宵小之辈祸乱皇宫、太后因此中毒不醒的消息;随即,大雨之夜,天降“雷罚”,京城及其周边地区多处遭到了“天雷”与“天火”,不止是一些民居坍塌起火,甚至是供奉国之宝“社稷旋斗极日月五足山河鼎”的五土九天宫也遭到了“天斥”,大火烧了半夜,据说五足山河鼎在火中被倒塌的屋顶与墙壁砸毁。

    有传言,此乃天怒。一时,人心惶惶,有担忧惊惧的、有心思不轨的、有凑热闹的、有不动声色的。

    就在众人还在忧心被毁掉的山河鼎之际,西观海岸大批流寇登陆,分多路小股力量,躲避大军的正面攻击,沿路烧杀抢掠,扰得小半个落拓州的百姓都不得安心。

    “主上,居州铁匠铺已经成功被毁,暗道皆以封住出口,绝不会被人发现。”

    说话的人,此刻离居州千里之外了。

    索翰华点头表示了解,继续低头看着书桌前认真写字的少年。倒是净念听到了这句话,抬头看了眼贺聪,遂望向索翰华:前几天一路走来,他自然也听到了许多的传闻,隐约感觉那夜毁了山河鼎一事引来了不少麻烦。

    “这么久了,你的字怎么半点进步都没有?”索翰华似乎没有注意到净念的目光,只是拿起还未干的字,仔细看了片刻后说道,“手腕的力道用得不对,你是写字,不是练武。”

    净念闻言沉默地垂下眼……比起看书,他不太喜欢练习毛笔字。

    手指在少年的额前弹了下,索翰华噙着笑:“慢慢来吧,最近这段时日会很清闲,为父就手把手教你。”言罢,他放下纸张,“刚才你是在奇怪居州遭‘天斥’一事吗?”

    净念微微点头。他没有多少好奇心,但似乎在不自觉中,渐渐地会关注起和男人有关的一切事。

    “虽然山河鼎一事确实不在本王预料之中,但也恰是极好的机会,”索翰华坐到少年身边,解释道,“聿国建国之时,‘天将神火’得一五足山河鼎,祖皇帝也为此成为上天属意的真命天子,遂率师南下,拿下居州,与宿闫国祖皇帝各分了前朝一半的江山。”

    尔今,他也恰好利用平民不甚熟悉的火药,在居州及周边连夜炸毁几处民房——其中部分是他手下的暗桩枢纽——使出先祖用过的伎俩。当年“天斥”,属意了新帝,进而推翻前朝;尔今五土九天宫一夜摧为平地,又是“天罚”,正隐喻了聿国的皇帝触了天怒。

    所谓先发制人,皇帝已然在此一事上处于被动,仅是一个皇城,或可以由禁卫军严加控制,防民之口;但当夜及其后连续两晚的“天罚”,惊动了整个居州府,进而传遍全国。

    即便是九五之尊,可堵一人之言,却奈何天下悠悠之口?!在皇权面前,这样的人言算不上实质伤害,但至少,一旦与皇帝决裂,在口舌之争上不至于完全地被人讨伐。不义不忠不仁不孝,对于上位者,亦可能是致命之伤。

    净念静静地听着男人闲适的话语,半晌后,轻声道:“以后不会了。”前世他习惯了听从命令,这世又本无顾忌,故行事之时多不会深思熟虑。只这一两年,在男人的教导与培养下,才慢慢地学习去思考与决定。

    索翰华满不在意,淡然地回道:“不必强求。”勾起少年的下颌,贴近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如寻常人家的慈父,用略调笑的语气说,“本王的净念,可不就是任性直白,想什么就做什么吗?”

    净念没有争执,乖乖地让男人啄了几口,心里渐渐却有了主意。虽然察觉此次行事不妥,他自然不会有甚么懊恼自责,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此世间种种事情,却有可为或不可为、能为与不能为。前事有了过错,以后自然不可再犯,何至于强求不可为不能为,平添了许多麻烦。

    “净念……”

    索翰华轻轻地描画着少年已然完全长开的面容——比之前两年添了刚毅与坚韧,让原本的秀气多了凛然——手指落到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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