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吕国后人!”
    男子面皮抽搐了一下,道:“我不知道!我是半路才到悬望城的,我没看到是谁灭了吕国。”
    “那你在害怕什么?”
    向苼微微偏头,忽作恍然:“噢……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想,为何二十息到了,悬望城阵法还没有来杀我?你想发讯求救,又怕让你的那些师兄弟们一起过来送死,是么?”
    男子神色大恐,竟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慌乱之下转身就逃。
    悬望城……悬望城不能再呆了!
    向苼冷哼一声,右手挥出一道真元飞出,轰中其后背。
    男子张口喷出一道鲜血,却不管不顾,亡命逃向城门大阵。
    可还没跑出多远,就被悬望城阵法定在了原地,杀得身形俱灭。
    “啊!”
    那一声惨叫,吓得最后剩下的青年身形一颤,再也没办法装醉,睁开眼满脸恐惧地看着向苼。
    向苼目光冰冷,居高临下的看着青年,“说不说?”
    “说……我说!”
    青年利索地爬起来跪在向苼面前,“小人当日,正好就在皇宫!当日攻破吕国皇宫法阵的不是别人,正是祖地之行的主导者,散修血云子!是他无意得知吕国祖地消息,上门拜访万师兄,吕国这才遭受灭顶之灾。”
    向苼双眸扫过周围黑沉沉的夜,言语淡漠:“继续说。”
    “是是是……”
    青年努力回忆,磕磕绊绊地说道:“还有一人叫李贾德,亦是结丹期修士。他出手阔绰,来历神秘,身边却无得力干将,只在各处散修坊市许以高利,大肆招揽散修。
    还有,还有一些散修,皆以心狠手辣出名……”
    ……
    “我说完了。”
    青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里露出哀求。
    向苼微微一笑,“你可以走了。”
    青年顿时大喜,起身刚走出两丈距离,一柄匕首倏然从背后飞来,穿心而过。
    青年惨哼一声,神色慌乱地捂住血流如注的心口,他回头看向苼,眼里顿时露出深深的仇恨与不甘,“你不守信用!”
    向苼眸光幽幽,不置一言,转身即走。
    青年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面孔扭曲,竟生出比死还难受的憋屈之感。
    他起步想要追上去,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鲜血在地表蔓延开。
    “站住……你给我站住!”
    “凭什么……不守信的是你,凭什么!”
    “我不想死,我不甘心!”
    他声如泣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周围却亮起阵法圆环,瞬息将他斩灭,只留一股怨气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向苼终于停下,返身回到到青年遗留的衣服旁,一挥袖,那怨气便轻盈散开,归于天地。
    怔然片刻,她又走到最先死去的女子身边,指尖沾上点点血迹,在其尸体旁留下一行字,飘然离去。
    ……
    翌日清晨,前来换班的风月门弟子看到城门前惨重,顿时大惊失色,发讯报信。
    前后不过十息,万凌莫身形在空中接连闪烁,迅速到来。
    “怎么回事?”
    万凌莫神识一扫场中,脸色微微一沉。
    没有尸傀的气息,血云子亲自动手?
    他立刻走到阵法旁边检查,却见阵法完好无损,并未被破解。
    “没有出去?!”
    万凌莫心脏一跳,脸色微变,回头看着地上三块血印子,眉头紧锁。
    两名师弟被阵法所杀,肉身毁灭,很难查出死因,可师妹尸体还在,明显是被人所杀,谁能逃过悬望城的阵法追缉而杀人?
    还是说……互相残杀?
    “师兄,你快过来看!”
    一名风月门弟子推开尸体,指着地上的字迹,神色惊恐,“这里有留言。”
    万凌莫过来一看,瞳孔骤缩。
    ——血债血偿!
    “唯一脱逃的吕氏皇子……”
    万凌莫神色阴晴不定,他怎么会在悬望城?
    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这小畜生若是还活着,那血云子与吕氏先祖那一战,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万凌莫越想越是烦躁。
    他最讨厌变故。
    舒高明已经离场,他才应该是掌握主动的一方,何时轮到一个连筑基期都不是蝼蚁当家做主了?
    “师兄!”
    一名弟子忧心忡忡地靠过来,道:“若是那吕氏皇子真的进城,还能借助祖地,脱离悬望城阵法监察,那我们……”
    “你怕了?”
    万凌莫冷眼一横,那弟子顿时色变,连道不敢。
    “哼!什么借助祖地,休要胡言乱语!你若是多读点古书,便知是吕氏祖地依附于悬望城而存在,一客一主,客人又岂能控制主人留下的阵法?”
    万凌莫大袖一挥,“无非是类似于尸傀的障眼法,今日本座亲自坐镇阵法,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自然无异议,纷纷遵命。
    风月门众人商议的同时,向苼又换了张脸,而后重新选了一处土楼落脚。
    这处土楼同样是散修聚集之地。
    向苼一改冷面做派,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四处找人搭话,很快便融入一个散修小团体当中。
    “沈姑娘,你这话说的,极有道理!”
    火堆旁,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散修竖起一个大拇指,“什么名门正派,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我倒是觉得不对。”
    火堆对面,高瘦青年烤着手,一边道:“那姓万的领头,长得人模狗样,实则坏得流脓!人又霸道,那些普通弟子跟着他,怕也是身不由己吗?”
    “身不由己?”
    缩在火堆最里侧的年轻女子顿时冷笑,“谁逼着他们入宗门了?既然他们享着宗门供给,挂着风月门的招牌,便是手上没沾过血,也是罪无可恕!
    你关心他们,不如多关心自己。风月门现在还堵着城门呢,我恨不得他们死光了才好!”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下来。
    高瘦青年挠了挠头,“小月,你别生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年轻女子负气地别过头,默不作声地擦了擦眼。
    中年散修见气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道:“沈姑娘,这天也不知怎么了,自从下了那场血雨,一天比一天冷!再过几日,说不定连烤火都不管用了。”
    向苼微微颔首,“我倒是听人说过,若是杀戮怨气太多,地气转阴,这片地域就会逐渐化为苦寒之地,且会生出阴魂作祟,颇为难缠。”
    中年散修不禁讶然,“沈姑娘,看你年纪轻轻,见识不浅呐。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来。”
    向苼眉头轻挑,“什么地方?”
    “鬼涧。”
    中年散修抓了抓刺拉拉的下巴,“听说那个地方,终日被冰层覆盖,寒气极重,便是许多修真大能也无力抗衡。且时常会出现大小寒潮,进去九死一生!寒潮消退后,就会有各种宝贝被冲上岸,其中不乏至宝啊!
    到那时,各宗门就会组织人手进去,每次都是死伤惨重,却没有一个宗门缺席。”
    “龚叔,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被唤作“小月”的年轻女子回过头来,一脸惊奇地看着中年散修,“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些。”
    “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中年散修呵呵一笑,“我年轻时也是宗门弟子,见识不算差。不过那宗门是最末流的十品,没过多少年就被灭们了,我侥幸逃出来。”
    “最末流的十品宗门,那也是有金丹真人坐镇的。”
    高瘦青年一脸羡慕与向往,“我何时也能找一处宗门安稳下来,不用再受散修漂泊之苦?”
    这句话戳中场中所有人痛处,气氛再一次冷场。
    向苼用树枝挑了挑火堆,见聊得差不多了,佯作转移话题道:“各位到此,想来也听说过吕国覆灭之事,小女子半途来此,无缘得见吕国当日情形,不知可否说道说道,给小女子长长见识?”
    “沈姑娘,这话你可问对人了,在下正是吕国人士。”
    中年散修接过话头,“在下早年出外求仙问道,早已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不过吕国毕竟乃在下故土,知其陷入险境,即刻就赶了回去。只是……”
    中年散修摇头轻叹:“三位金丹真人一齐出手,炽焰宗真传冷眼旁观,吕国国主不过筑基巅峰,又如何挡得住?当场就被拍成血雾。”
    “我也在场。”
    年轻女子眼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恨意,“那血袍老者出手最为狠辣,整个皇宫都被他轰成一片废墟。还有诸多魔道散修趁火打劫,进去烧杀抢掠,宫女太监都被他们杀光了,一个也没逃出来。”
    “小月!”
    中年散修眉头紧蹙,“你话太多了。”
    “龚叔,我心里憋得慌,不吐不快。”
    年轻女子轻咬银牙,“沈姑娘,你不知道,正对面的土楼房间里就住着一名凶手,只可惜阵法限制,不然我早就杀了他!”
    “闭嘴!”
    中年散修脸色微变,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训斥道:“祸从口出,我教过你什么,你都忘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怕走漏风声,引来杀身之祸吗?”
    年轻女子丝毫不怕,梗着脖子反驳道:“沈姑娘哪里像坏人?”
    “……你!”
    中年散修被噎得窝火,神色气愤,左手却在同时无声藏入袖中,暗中戒备。
    瘦高青年亦是低下头来,擦拭手里的短刀,实则心神绷紧,只要向苼有任何异动,他就会立刻出手。
    场中瞬息安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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