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
    小桃丢下脸盆,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看了一眼琴机,咬牙道:“小姐,是不是公子对您不好?您想做什么,奴婢一定帮您,万死不辞!”
    “你们两个……”
    向苼哑然失笑,摇头道:“性命何其宝贵,可不是让你们这般浪费的。”
    小桃闻言脸色微红。
    小姐总是这般心地善良。
    琴机却是面色微沉,道:“苼小姐,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向苼无奈微叹:“你句句诚恳,我还不至于连玩笑话与真心话都分不清。只是……鸿羽哥哥也算有恩于你,你这般做,心中就没有半分挣扎么?”
    “挣扎。”
    琴机自嘲地笑了笑:“一开始自然是有,只是后来,我想通了。我能做随侍,是因为我娘曾是随侍,是依承宗门惯例,而非是公子的功劳。
    就算公子没有挑中过,我在杂务房等一等,也会是其他弟子的随侍。琴机知道,公子从未将我等下人放在眼里。然而人活着,终归是要有些寄托的,我在宗门孑然一身,百无聊赖,只能将他当做寄托。”
    琴机说到此处,蓦地紧紧抓住向苼的手,急得双眼泛红:“此前您未出现,我自欺欺人也能过,可现在……苼小姐,就算您不信我,您总要顾忌自身安危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千万不要隐瞒,唯有说出来,我才能想办法帮您。”
    向苼静静地看着她片刻,蓦地出声道:“琴机,你可想好了,当真是要背叛向鸿羽,转而追随我?”
    说着,她看了一眼小桃。。
    小桃立即心领神会,出去望风。
    琴机顿时一怔,“苼小姐,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不,正是时候。”
    向苼打断她的话,盯着琴机,声音平淡而认真:“回答我的话。”
    琴机心脏微微收紧,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此时此刻,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在她料想中,苼小姐要么会因为诋毁公子而生气,甚至跑去告状,致自己于万劫不复;要么就是选择相信她,因性命之忧而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然而,当她真豁出去坦白后,苼小姐的反应简直少得可怜,甚至可以说……毫无反应,反倒是对她的态度极为感兴趣。
    不过,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差回答这一句话。
    念及此,琴机郑重地点头:“是,琴机想跟随您,想助你脱离公子掌控,离开炽焰宗。您没有修真资质也无妨,我和十四就带着您寻一处世俗村落,就此安度余生。
    琴机知道,如此奢愿不吝于异想天开,但事在人为!老天有眼,必不会让小姐您这般善良之人丧命于此。”
    “善良?”
    向苼轻抿唇角,回想起悬望城那片血红的天空,眼里闪过一丝嘲弄,“琴机,我没有你所想的那般好,善良更是与我半点不相干。至于坏与不坏,待得日子长了,你自行分辨。现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向苼眼眸一眯,“去监视向鸿羽,但不必特意偷听偷看,以免被他察觉。你只消将每日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告知于我即可。
    另外,若有任何书信传来,且先拿来与我一观,不必急着送去他那边。”
    “奴婢明白!”
    琴机应下,眉头却不见舒展,“可是公子对你……”
    “无妨,我自能应付。”
    向苼微微一笑:“还有,在我面前,你无需以奴婢自称,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琴机二字。”
    喜…喜欢?
    琴机面颊微微发烫,手足无措地站起身:“奴……琴机知道了。时间耽搁太长,公子那边怕会发觉有异,奴…琴机这便回去了!”
    言罢,琴机匆匆行了一礼,落荒而逃。
    向苼微微挑眉,忽然这是怎么了?
    她无暇多想,吩咐小桃取消晚膳后,回到床榻盘膝坐下,排除杂念,渐渐入定。
    意识一经凝聚,神门穴中感应立刻放大无数倍,每一缕真元流转都清晰入眼,纤毫毕现。
    只见视野所“见”,神门穴内真元漆黑如墨,从向鸿羽那边回来不到一个时辰,真元就已填满整个穴道,隐有溢出之象。
    不仅如此,神门穴还在迅速萎缩,此刻依然只有其旁太渊穴一半大小。若是完全萎缩,黑色真元怕会延伸至周围各穴。
    向苼“见”得此幕,心中恍然。
    难怪陆玉山说,她熬不住一年。这种魔之法,分明就是通过快速吞噬窍穴养料来壮大真元,阴损之极。
    若任由向鸿羽在她体内四十九处穴位种下真元,到时她全身窍穴萎缩,经脉寸断,血肉崩解,怕是会直接痛得神魂消亡,沦为纯粹的真元容器。
    如此,与吃人何异?
    向苼心下感慨,这修真界当真如他所言,半点情分也无。血缘关系,不过是冤孽罢了。
    定了定神,她放开压制,任由自身真元冲入神门穴,镇压外来真元。
    漆黑真元立刻暴动,竟是分化出一张张漆黑的小嘴,张口便将真元吞下,自身当即壮大一分。
    向苼立刻收回所有真元,然而还是有一小部分被吞噬,漆黑真元壮大双倍有余,浩浩荡荡地向太渊穴进发。
    手腕处针扎般地疼痛起来。
    向苼眼睁睁看着太渊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沦陷,神色阴寒。
    这黑色真元的品质,竟还在她之上,且有吞噬之效,颇为难缠。
    陆玉山想必早有所料,才断定她无法应付,终有一日会去求他。
    然而,他却不知一事。
    向苼深吸一口气,面容恢复平静,她心下一动,剑力霎时涌入丹田,与真元融为一体。
    《飞剑诀》有言,剑元极纯,极粹,可破万法。
    这一个月来,她废寝忘食地练剑,不就是为今日这一刻吗?
    向苼目露果断,调转剑元冲进太渊穴当中,透明的真元宛如狼入羊群,摧枯拉朽般扫灭黑色真元。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吞噬太渊穴的黑色真元便被肃清一空!
    向苼精神一振,再行控制真元转入神门穴,黑色真元亦是不堪一击,轻而易举被扫灭,唯独留下一缕孱弱的黑色根系,在剑元中不断磨灭,渐渐不支。
    堪堪磨灭九成根系,向苼忽然停下,收回所有剑元。
    她思忖片刻,又调入一丝普通真元,化为黑色真元填入其中,造成黑色真元满溢的假象,这才收手。
    做完这些,向苼取出一点元泉喝下。
    消化片刻后,她内视一番,看到已经恢复如初的太渊穴,唇角微勾。
    看来,她还命不该绝。
    接下来一段时日,向苼每日都去向鸿羽院中金针渡穴,脸色亦是一日比一日憔悴,仆人间不禁议论纷纷,然而在向鸿羽严惩一番后,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这一日,向鸿羽方才种下第二十针,向苼忽然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守在一边的琴机顿时大惊,“苼小姐!”
    “苼儿,你这是怎么了?”
    向鸿羽皱眉,“师父,怎么才二十针就受不住了?”
    “为师当日就说过,温灵丹虽不是必要,却能减轻炉鼎痛苦,你只当耳旁风,炉鼎痛得受不住了,自然便吐血了。”
    识海老者冷哼一声,“本以为至多十针便会如此,这小丫头倒是能忍。”
    “师父,温灵丹价值不菲,我灵石不多,还得修炼。”
    向鸿羽蹙了蹙眉,传音回道:“疼痛而已,苼儿既然能忍,便让她继续忍,我为她多准备些伤药就是。”
    识海老者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你小子,心如蛇蝎,毫无良心,果真是修魔的料!”
    向鸿羽脸色微沉,这夸赞可一点也不好听。
    向苼擦去嘴边血迹,撑起身子,神色凄然,怯怯地说道:“哥哥,今日结束,苼儿这便回去歇息了。”
    说着,她也不顾向鸿羽是何反应,摇摇晃晃地离开静室。
    向鸿羽神色闪过一丝一样。
    这丫头是发觉了,却还是如此顺从?
    也好。
    他眉头略微舒展,如此逆来顺受,倒是省了他一番功夫。
    他收回视线,一眼便看到琴机满脸紧张,就欲追上去,他心中立刻不舒服起来,一口叫住她。
    “琴机!”
    琴机脚步一顿,回头恭敬行礼:“公子。”
    向鸿羽眼里闪过一丝阴沉,“你近日有些奇怪,平日里见你与苼儿关系不错,现在……就没什么想问的?”
    琴机脸色微变,“公子说得哪里话?奴婢是与苼儿小姐关系还行,可您才是主人,奴婢这点轻重还是能分清的。奴婢关心她,不过是怕误了主人大事。”
    “你知道便好。”
    向鸿羽神色微松,高兴起来,“苼儿吐血,怕是内脏有损,你带些伤药过去。另外,关于苼儿的任何事都要封口,未经我允许,不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那位陆真传,陆玉山,听到没有?”
    琴机看着向鸿羽那一脸轻松愉悦,只觉得这些年瞎了眼!
    她好不容易才按下心中怒意,深吸一口气道:“奴婢明白。”
    向鸿羽随意一挥袖,“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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