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这几天休息等消息?”林念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年轻警官,仿佛不信对方刚才所言。
    不过,这也不怪林念此刻会有些失态,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会被王守林给闲置了。
    “难道是因为我前几天山林追猎的表现不好太吗?”林念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但还是强颜欢笑看向年轻警官,微微点了点头答道,“好,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好的,那林警官我就先去忙了哈,王队说您如果有一些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也可以在休息好后来调研室学习,专门看看分局过往侦破的案件记录也行。”年轻警官和气一笑说道。
    “好,我明白了,真是麻烦您了。”林念极为尊敬地回复道,静静目送着年轻警官离开。
    随后,林念果断转身离开了,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内,此时她的内心很是伤感与挫败。
    因为花狍盗猎队的案子与林念的父亲相关,同时也是她最大的心魔,满心欢喜想着可以参与案件调查。可林念怎么都没料到王守林会以保护她的安全为由选择了闲置,还在没有通知她的前提情况下,单独带着秦卫山去查案了。
    这一情况让林念的内心产生了羡慕,同时也夹带着严重的自我怀疑。她虽然也认同自己在前几日的追捕任务过程之中,表现远远不如秦卫山好,确实也不如秦卫山那么有魄力跟体能。.
    可林念心里最介意的还是王守林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就默默把她给摘出了行动之外去。
    “或许认为我性子倔,就算跟我说了,我也硬要去吧。”林念一边说着,一边面露苦笑。
    林念内心最深处本就有一块关于仇恨的寒冰,这一块寒冰在抓捕于宗源的过程之中已经成功融化了一大半。但此刻因王守林和秦卫山二人不辞而别,让她内心的寒冰又随之滋生了许多。因为对于一个高中时期就丧父,从此将自己人生目标定为给父报仇的女孩而言,此刻眼瞅着大仇明明可以报,但却无缘参与侦破案件,这对本就有些痛苦的林念来说,无疑是更加火上浇油了。
    其实,这件事还是王守林太欠缺考虑,他没有考虑到林念个人的性格问题,也没仔细考虑林森的死对于林念有多大的打击。当然,王守林更没有意识到,林念的性格是发自骨子里跟她老爹一样死倔。不过,站在王守林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单纯想要保护自己的侄女,保护老搭档林森留下来的唯一血脉,但他怎么都没考虑到,在林念的心中能亲自为父报仇,亦是其今生最大的一个执念。林念甚至可以为了实现这个执念,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当然,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个英雄主义,只不过这种英雄主义以旁观者视角来说,太过偏激,也太过不成熟。林念将橱柜内一个悬挂在衣架上的警装取下,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警装,一边轻轻摇头叹气。
    这身警装光从警衔和尺寸上,就可以判断并非林念所有,而且常服上还有些潮湿,明显已经很长时间没清洗过了。因为这警装是林森留下的遗物,林念一直将其随身携带,每当她心有困扰,或极为疑惑的时候,便会将这身警装给拿出来,轻轻用手加以抚摸,感觉就仿佛父亲仍在自己身边那样。
    林念轻轻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逐掉,走到书桌旁,翻开了一本书籍,试图进行充电学习。她从小便被父亲严格约束,进行着军事化管理,本科考入公安大学后,在四年内更懂得在警队什么最重要,那便是要服从上级命令。坚决服从上级命令对于一个纪律严格的队伍必不可少,无论是军队还是警队,只有纪律严明,队伍才能够被大众给认可,被老百姓们爱戴。
    林念有过要不顾一切去找王守林的念头,可她一直谨记父亲的教诲,深知不能这样做。
    林念带着压抑的状态,虽然正在翻阅着面前的书籍,但根本没有记住书里的半个字。
    等林念就这样一直看书学到疲倦劳累后,就默默脱去了常服的外套,侧身躺到了床铺上。
    外面的风景很是美丽,此刻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有一些警员在处理完工作后,正在院内散步聊天。也有几个年龄大的警官,时而摘下一朵花束,时而抚摸院内散步的大狸花,脸上还带着笑意,可心中有事的林念根本加入不了这种充满快乐的队伍里。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好像很久都没社交了吧。”林念抬眼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自语道。
    渐渐在疲倦和痛苦,以及自我怀疑的过程之中,林念夹着一床被子,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按照以往的情况而言,林念基本上不会做啥梦,但现在她却梦到自己进到了一处森林。
    这个梦境感觉很真实,有魁梧的巨树,奔涌的河流,几条带着兴奋冲出水面的漂亮鲤鱼。
    而且还时不时能听到鸟儿悦耳的鸣叫,以及马儿潇洒狂奔的蹄声,显然很是生机勃勃。
    在这片没有危险,充满着希望,自然且清新的森林之中,林念往前走着,一步又一步。
    不知过去了多久,林念走到了一处湖畔,而当她看到这湖畔的时候,整个人就当场呆住。
    美丽的飞鸟从湖畔正上方飞驰而过,阳光洒落水面,波光粼粼,一种绝美的自然美景映入眼中,那轻松愉悦感亦直入内心。林念好似还能闻到一股特别的水香味,卷杂着自由向她奔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林念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锁链,将她的全身都给狠狠捆住了。
    这锁链坚不可摧让林念无法轻易动弹,更是无法发出任何的呼救声,仿佛中了某种咒语。
    在强行挣扎的过程之中,林念也开始一点点绝望了,最后彻底放弃挣扎,选择自暴自弃。
    林念反而觉得这锁链也没有什么不好,无非是让自己无法发出声与外界展开交流。
    “一个人一直这样过,不也挺好吗?”林念轻轻自嘲道,仿佛已经全都释然了。
    可就当林念甘愿被困的想法刚产生时,湖畔处出现了两个身影,那是一个上半身穿着宽大半截袖,下半身为大裤头的中年男子。而在中年男子身旁,有一个扎着马尾辫,表情天真灿烂,身着高中校服的女高中生。
    女高中生表情委屈讲述着一天发生的糟糕事,但中年男子仿佛感受不到女孩的委屈一样,偶尔还会笑出声来。看着这一幕,一直表情平淡的林念,泪水就像被扭开闸门的水龙头,瞬间夺眶而出狂流个不停。
    林念特别想控制自己的泪水,但泪腺好似不受人控制那样,滚滚热泪一直往下狂流不止。
    在林念的情绪暴涨后,捆绑束缚的锁链仿佛有了松动,感受到松动后就强撑着身体,一步步朝中年男子和女高中生的方向走去。良久之后,林念才走到了女高中生和中年男子的身后,那可恶的锁链再度束缚,而林念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但这不妨碍内心激动的林念,在这个距离,她已经能听到女高中生和中年男子的对话。至于这个湖畔是何处,她也已经想了起来。这个湖畔是父亲林森没去世前,带自己去的最后一个游玩地点。
    “老爹,你可真是太不靠谱了,不是说好了周四来我学校,专门给同学们授课讲讲森林警察抓盗猎者的事嘛?”女高中生撅了噘嘴,然后继续娇嗔道,“你老早就答应我了,到头来又放我鸽子!”
    中年男子苦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女高中生的头,极为溺爱地说道:“闺女,赖爹,但爹也是真忙呀,你也知道你王叔叔那人是啥性子,我都跟他说了要陪我大闺女,但你王叔死活不肯放人啊!”
    “哼,你和王叔就知道忙工作!你知不知道李莹莹她妈顶替了你的讲课机会?反正让我老丢人了,李莹莹她们背地里指不定要咋笑话我!”女高中生仍然相当不满,掐着自己的腰愤愤道。
    “对不起,爹一会儿请你吃火锅好不好?你就原谅爹这一回吧。”林森一脸无奈之色道。
    “你请一次火锅就想收买我?那我坚决不原谅你!”
    “哈哈哈哈,你一般说不原谅就是原谅了!”林森摸着高中林念的小脸蛋,开怀大笑道。
    “哼!如果还有下次,我可就绝不原谅你了!”林念噘着小嘴,掐着林森的胳膊威胁道。
    “爹下一次肯定来讲,等你高中毕业,爹带你去旅游,你觉着怎么样?”林森一边观察着林念的状态,一边小心翼翼发问道。
    “你真带我去旅游吗?”林念很期待地望着自己的父亲,用带着些许疑惑的口吻反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爹我可是警察,绝不会食言!”林森极为笃定地点头回答道。
    “那你不能骗人,骗人就是小狗,我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说话要算数!”林念瞪大双眼,撅着小嘴认真道。
    而林森也伸出小拇指,带着笑意勾住了林念的小拇指,侧着头认真许诺道:“骗人是小狗,说话要算数!”
    听着高中时期的林念和林森之间的对话,林念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整个人早已泣不成声。林念看着面带笑意的父亲认真承诺,看着高中时期的林念一脸天真无邪,张开嘴哭着大声喊道:“爸爸,你骗人,你是小狗!”
    泪水打湿了林念的衣襟跟脸庞,但饶是如此,她依旧没将目光从林森的脸上移开。
    林念嘴里不停嘟哝着林森欺骗自己,而后她因情绪太过激动,而导致人有点缺氧。
    “老爹,我想你了......”林念一字一顿,无比悲怆地说道。
    但中年的林森和高中的林念仿佛没听见一样,二人自始至终都没朝她的方向看过一眼。
    而就在这时,高中时期的林念双眼动了动,问出了一句话:“老爹,今天上学发生了一件怪事,就是我们语文老师的父亲去世了,她想要回家看亲,但我们教导主任因为课程原因拒绝了我们语文老师的请假,后来语文老师跟教导主任吵起来了,说就算她工作不要了也要去看父亲一眼,您说这事是教导主任的错,还是我们语文老师不讲道理?”
    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高中林念觉得有些尴尬,用手擦了擦鼻尖。其实以她个人的角度来看,语文老师的父亲去世去看父亲最后一眼,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教导主任的阻拦让认为很不讲道理。
    但如果以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思考,这的确是一个比较难以抉择的问题,是要继续完成工作,还是要看父亲最后一面?中年林森被问愣住了,最后失笑着说道:“大闺女,你这还真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只不过困难的问题也有界定,这个界定就取决于人,也取决于工作的特殊性。”
    “放大了说,在我们国家早些年间,有的烈士选择了保卫国家,而放弃了自己的小家,在我们现在,有的同志放弃了生命,其实也是放弃家庭的一种表现,而这背后都是为了打击那些该死的盗猎分子。”林森觉得这个话题一时间有些沉重,不太适合跟女儿聊,又把话锋一转,“但我们今天不对这个话题进行延伸,单独说你语文老师的事先,其实这件事很好理解,语文老师请假,教导主任不许,如果你们老师不想回家见父亲最后一面,这样的借口和理由足以敷衍她的亲朋好友,这样可以不落口舌。”
    林森先是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解释:“而教导主任的拒绝确实是不太近人情,但这是他的工作本分,放弃了同事之间的情谊而坚持工作,你们教导主任也不是坏人,只是做了站在他角度认为最正确的事。”
    “不过,因为这件事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哈。”林森说着笑了笑,略有深意地问道。
    高中生林念还沉思方才那番话,在林森提出问题后,猛然回过神后,过了片刻才点点头。
    “小念,假如你遇见了一个事情,这个事情你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支持你去做,但这件事情却是你内心的执念,你不做会后悔十几年甚至一辈子,你会怎么去取舍呢?”林森摸了摸自己长满胡茬的下巴,挑着眉头发问道。
    “先让我仔细想想吧。”高中时期的林念回答道,如果是一个人不支持她去做,她或许还会义无反顾,但如果是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支持她去做,那她继续选择坚持下去,岂不是太过愚蠢了?
    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事情的不妥跟问题所在,那林念又为什么会选择强行坚持到底呢?
    高中林念的双眸内只闪过了刹那迟疑,片刻后就抬起了头,骄傲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一字一顿回答道:“如果这件事是我的执念,就算我身前有千万人阻挡,我也会拼尽全力去做,我要成为最好的自己,成为您的骄傲,成为我自己的骄傲!”
    “如果连被别人否定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成为自己的英雄呢?”林念微笑着说道。
    “好,真不愧是我闺女!”中年林森抬手拍了拍高中林念的肩膀,非常欣慰地称赞道。
    就在这时,中年林森突然将目光看向掩面哭泣的林念,林念有些吃惊跟中年林森对视。
    “小念,如果连被别人否定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成为自己的英雄?”中年林森口中悠悠说着,而后又补充了另外一句,“如果有一件事是你的执念,就算前方有千万人阻挡,你也要去完成,这是你曾经给我的答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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