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您可别为难小的了,咱天香楼每日接待的顾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您要问几位王爷或者三品以上大员动向小的还能答上几句,三楼包房都有记录,一个翰林供奉,小的实在没有印象。这招牌上的字儿是我家小姐向一位顶有名的读书人求的,那人小的也没见过。”一楼大堂的掌柜很客气,却对余浪的打探表示爱莫能助。
    余浪有些气闷:“太白叔身负诗仙盛名,这掌柜的竟然不认识。”
    杜甫寻了个空位引余浪落座:“既来之,则安之,不能白跑一趟不是,咱也在这天香楼开开荤腥,平常我可舍不得来这等地方。太白兄的诗仙之名在文人圈子里固然是振聋发聩,可这酒楼掌柜多是穷苦跑堂出身,没念过几天书,不认识也应当。”
    “几位可是李翰林的朋友?”一个容颜秀丽的女子主动上前搭话。
    那女子只着一身轻纱,酥胸半掩,对于见惯了南方小家碧玉的余浪来说有点太奔放了,他这一路上虽也见了不少相似装束的长安女子,头一回正式搭话还是有些面嫩。
    余浪眼睛偏向别处,不敢正眼瞧这姑娘:“我们正是李太白翰林的朋友。”余浪怕翰林院中有人与李白同姓,特意强调了一遍全名,毕竟李姓在唐朝是大姓,翰林院中有其他姓李的也不奇怪。
    一听余浪认了下来,那女子态度大变,一改之前温温柔柔的模样,轻一拍桌:“李太白欠我三十两银子的酒钱,我在这儿蹲了他三天了,一直没逮到他,你们既然是他朋友,可要为他还债!”
    余浪一呆,一是他在大唐头一回遇到如此泼辣的女子,二是不知这女子是真认识李白还是借故讹钱。
    这时候还是杜甫比较冷静:“敢问姑娘芳名?李太白借了你三十两银子,可有留下字据?”
    女子见杜甫并没有要赖账的意思,态度缓和了一些,从袖中掏出一张皱纸,低声说道:“小女子名叫李亚仙,乃是春意楼的一名歌伎。李太白没给我写拮据,只留了一首诗。”
    杜甫展开纸张与余浪同看。
    余浪看完后忍不住失笑,只见那纸团上写着:“我本酒中仙,兜中没有钱。来此混一晚,明朝街上眠。”落款潦潦草草的“李太白”三个字虽然像了九分,但在余浪看来并非出自正主之手,应当是有人顶着诗仙李太白的名头骗吃骗喝呢。能将一人的字迹模仿到九成相似,无疑此人的书**底极好。
    杜甫倒觉得留纸条之人虽然招摇撞骗却也有趣,笑着问道:“你认识的那位李太白,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
    女子认真回忆了一下:“他十七八岁年纪,人倒是长得蛮高大帅气的,对我也很温柔,他说他是翰林院学士,这首诗放在外面至少值五十两银子,权充作一夜陪酒钱了。”
    “哈哈哈。”杜甫爱玩闹的本性终究仍在,听到趣事忍不住大笑起来,“十七八岁的李太白我倒是想认识,姑娘你被那人骗了,李翰林早过了而立之年,奔不惑而去了,哪可能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子?”
    “当真?”李亚仙将信将疑。
    “哎,我当时也有些不信,哪有十七八岁的翰林供奉,只是,那人气质好生潇洒,酒酣耳软,终究还是被他几句甜言蜜语给骗了。”李亚仙有些沮丧,这三十两银子若是追不回来,自己在春意楼的处境恐怕会极为艰难,被老鸨趁势逼良为娼也是可能的,她能在春意楼卖艺不卖身全凭一手上佳的琴艺,此事不得解,之前的诸多努力恐怕白费了。
    李亚仙虽然性子泼辣,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确定了此事与李太白无关,也不再纠缠杜甫二人,只是神色郁郁得离开。
    杜甫看了心中不忍,若是这女子一意无理取闹,他或许一分银子也不会出,如此知机识趣,反倒让杜甫恻隐之心大起。
    余浪先一步拦住那女子:“顶着太白叔旗号坑骗女人钱的软蛋,我必得把他找出来。姑娘,此事我们揽下了,你再说说,那人还有什么比较显眼的特征。”
    余浪帮助这女子的动机却不如杜甫那么纯粹,如今寻找李太白的线索断了,余浪先前定计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这种按图索骥的办法在扬州城行得通,在这人口过百万的长安城却是难以成效的。这女子方才的一番话倒给了余浪一些启发,索性假戏真做,拿着这女子手里的诗去翰林院要债,到时候那门房再跋扈也得有所忌惮。
    “小女子先行谢过二位了”李亚仙流露出喜色,“那人嗓音极为好听,并且极爱唱歌,经常说着话就唱了出来,还会敲打携带的几块木板来伴奏。”
    这特征还是挺显眼的,只是余浪初来长安城,没见过什么人,于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杜甫。
    杜甫迟疑地摇了摇头,他心中其实有一个人名,可很确信那人不会顶着别人名头招摇撞骗。
    余浪沉吟了一阵:“亚仙妹子你看这样行不行,人你先不用找了,我出四十两从你这儿买来这张字据,你陪我们去翰林学士院去演一场戏。”
    李亚仙眼睛一亮:“除了琴曲,我最擅长的便是演戏。”
    杜甫知晓了余浪的坏心思,一齐跟着阴笑。
    “你笑什么啊,给银子啊?还有这顿饭钱,也是你给,待会儿我们吃饱喝足了就出发。”余浪请李亚仙姑娘落座。
    杜甫眼神无辜而哀伤。
    “你在扬州城花天酒地哪回不是我买单,我一路西来数千里,银子在路上都花干净了,该轮到你放血了。”余浪咬了一块天香楼的软糕,吃得连连点头,确实是难得一品的美味。
    杜甫扣扣索索得从帽子里,袖子里,靴子里摸了好一阵子,才凑足了钱。
    余浪受不了他装可怜的模样,笑道:“你且宽心,咱们去翰林院闹这一场,这银子兜一圈还得回到你口袋。”
    杜甫等的就是他这一句保证,当即笑逐颜开,给二人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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