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永安跪着,看见那么粗的鞭子,心里一抖,硬着头皮道:“小人人微言轻,但从来都对我朝忠心耿耿,将军要是不信,便打死我吧!”说完眼一闭,视死如归。

    蓝王图看见他明显抖得厉害的手,轻轻一笑,拿着鞭子就大力抽了下去。

    第一鞭胸膛,第二鞭肩膀,第三鞭脖颈,第四鞭腰部,蓝王图停都没停上来就是四鞭,刚抽烂衣服却不至于直接见红,永安被这一阵疾风暴雨浇了个满头,那挺起来的背终于弯了。

    见了此状,蓝王图愈发上劲,但却缓了速度,而是骂一句抽一鞭,以发泄心中之气。

    所以白慈俭拎着那串贼寇过来禀报的时候,永安恍惚间看到了菩萨降临。

    他还并不知道,这哪里是菩萨,这是阎罗王啊!

    “前朝太子的手下?”

    蓝王图拿着鞭子在三个颤颤巍巍跪着的人面前站着,“抬起头说话。”

    三个人的头抖得像枝头枯叶,看见满脸煞气的蓝王图,真是恨不得自己落下地去。

    蓝王图在沉思着什么,半晌,他复走到躺在地上不能起身的永安旁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起来。”

    永安装着死,知道起来就是受苦。

    蓝王图可不会考虑永安的心情,见他不动,自己便低下身子将他拉了起来,像提着一块破布一样,揪着永安的头发硬是把人揪清醒了。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问那三个人,“此人你们可认识?”

    这些小喽啰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爱国情怀,被上面连逼带迫来干这种逆反的事,心里一直怵着呢,如今事情败露,他们哪里会像自己的头儿一样勇敢地往前冲,看这个一身鞭痕的人惨兮兮的样子,三个人默契极了,“不认识,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上面逼迫小人的,求将军饶了我们!”

    蓝王图听着这似曾相识的话语,看着三个人卑微的眼神,再用脚踢了踢死狗一样的赵永安,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点情愫。

    他们说的话是一样的,但有哪里却是不一样的。

    他想不来,赵永安和他说话的样子他忘了,但他却能肯定,一定有哪里是不一样的。

    白慈俭静立在一旁,见气氛沉默,便道:“将军,此地不宜议事。”

    从来都被封存着的院子,今天来了赵永安,来了主子和珊瑚树,还来了前朝逆子,这里应该是个安静平和的地方,实在不该来这么多人。

    蓝王图道:“他们三个先押下去,重点去查兵戟的来源,珊瑚树放在这里,都下去吧。”

    几人领了命,退了下去。

    赵永安这时是真有点撑不住了,衣服破破烂烂的,自己也破破烂烂的,心里骂着这人怎么爱用鞭子抽人呢!抽得皮开肉绽,像裂了口的袋子,漏风哪!

    蓝王图看他歪歪扭扭倒了下去,好像确实挺凄惨的,迟来的理智终于让他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说来,好像错也不全在赵永安,就算从开始来讲,也是周王要负主责,他想逃是常情,误打误撞闯了禁地,顶多,也就是运气不好。

    一时冲动做了坏事的蓝王图此刻突然就爆发了无比澎湃的善心,虽然他并没有温柔起来,而是继续用脚踢着永安,“别装死,起来。”

    永安稀里糊涂被他又拽了起来,努力睁着眼睛,“将军饶了小人吧……”

    “……”

    都这样了还不忘求饶……

    不过嘛,他好像知道赵永安和那三个人有什么不一样了,赵永安这样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还……真好看……

    好在他没有冲动到朝永安的脸上抽鞭子,要不然……他们也就一样了……

    “起来,躺这儿算怎么回事。”

    永安已经昏睡过去了,听不见他的声音。

    蓝王图看了看四周,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有着深厚感情的地方,在封存了十几年之后终于打开,已经没有那时非要将它深藏的执着了。

    他把永安拎了起来又放进了房间里,只是换成了自己年少时的卧房,母亲的地方依然是禁地。

    他想了想,反正在公主住进来之前这里需要大修,工匠们忙碌的时候也需要临时住地,到时候院子里需要搭简棚,或许他们也会住进屋里,他不能苛刻,所以顺便也让赵永安在这里当苦力好了。

    打得有点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活过来给他干活。

    蓝王图把永安安置好,他身上伤口正面偏多但背面也有,所以怎么放他都哼唧哼唧个不停,蓝王图被他哼唧地心烦,直接不管了,随手拉了被子给他盖上,自己就走了。

    去拿些药好了,真麻烦,还要给他上药。

    本来蓝王图还是一边嫌弃一边善心大发准备给永安拿些药来,然而他出了偏院没几步就遇上了白慈俭,两人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于是永安便这样被遗忘在了偏院。

    前朝遗孤啊,就像春风吹又生的离离原上草,开国三十三年从来没有消停过,最重要的就是一直抓不到那个太子,有他在,那些逆反的人就有主心骨,就一波又一波不要命地向上扑。

    “这事情应该是洪真负责吧,怎么我回来了他倒销声匿迹,他接手两年一无所获,再这样我要上奏撤他下来!”

    白慈俭听着自家主子的唠叨,一言不发跟在旁边,蓝王图埋汰洪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至于为什么,那就是久远的久远的久远的……

    不过皇帝把抓捕前朝太子的重任交给洪真,对他的器重是非常不一般的。可是的确如蓝王图所说,两年之间,洪真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四处闹腾不断,他却不知在何处以怎样的方式在处理着这些事情。

    “没用!他倒是有脸占着卫国公的位子!”

    蓝王图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说着洪真的坏话,直到提了那三个人和漕路总管,才算把洪真抛到了脑后。

    蓝府偏院,赵永安自被放到床上之后就陷入了昏迷,中途醒来过好几次,呢喃着要水,可是没有人帮他,所以他就来来回回昏过去又醒过来。

    晚上的时候,永安发起了烧,浑身滚烫,他把被子蹬到了床边上,衣服也扯了开来,血液本来已经凝固了,被他蹭来蹭去一通折腾,伤口又裂开了,他在梦里疼得眼泪直流,呜呜呜地哭。

    他母亲戳着他的脑门,哭什么哭,没出息!

    他姐姐就心疼地抱着他,一边拍他脊背,一边也哭。

    他母亲见状,也抹起了眼泪。

    他父亲在一旁,哀叹一声,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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