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的男人就误了去也未可知。再又想起方才薛蟠夸黛玉字好,越觉内中有深意,顿时把一点喜气化成怒气,怒目圆睁,把信往桌上一拍,喝道:“好大胆的小子!”

    薛蟠察言观色,本见他喜悦,自己既完了妹妹的心事,生意上又少不了得其照拂,正自窃喜,不防有此一喝,吓得一呆,愣愣地就应了一声:“是。”林海见他竟然应了,越发怒发冲冠,劈头骂道:“我林家书香世第、公侯门墙,便是小女不幸,远寄他乡,那也是官家体面、侯门贵女,岂是你这贼囚贱户得肖想的!”

    一句话把薛蟠骂得四六不着,除开粗口,也听不大懂林海的话,幸得他有一样好处,平日闺门家中,粗糙惯了的,一见林海发怒,两膝一跪,顺溜倒地,口内只连道:“小子冤枉。”又把头咚咚磕起,只恐不见心诚。

    林海见他这草包样儿,又渐渐回神,自忖女儿当不至于这般将就,看上这等人材,心绪渐平,把家信反复又看了几遍,见薛蟠在地上偷偷拿眼看自己,冷哼一声,问道:“你可曾读书?”

    薛蟠见问,想读书人必不喜欢那等不上进的子弟的,忙道:“读过几年。”

    林海道:“读了哪几本?”

    这可把薛蟠难住了,嗫嚅半晌,林海见他磨蹭,又是一哼,方吼得他道:“《千字文》背得一半了。”

    这已经是着实夸大了自己的才学,却把林海听得一愣,向前一步道:“《千字文》?”

    薛蟠唯恐他不高兴,忙道:“《百家姓》也背了不少,《幼学京林》也背过。”

    林海自启蒙以来,何曾听过《幼学京林》这书?转念一想,必是《幼学琼林》之误,一时哭笑不得,方知黛玉所云‘粗鲁无文’,还是过誉了他了,心中疑窦尽去,却又想:这薛蟠的妹妹必是与玉儿极为交好,才肯叫她花这样心思的,玉儿一贯心高气傲,看得在眼里的必然也是个才女,却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哥哥?罢了,既妹妹有此资质,哥哥总不至真是个榆木脑壳,大约只是少些管教,才至于此,待我来徐徐调~教,不负女儿这一片叮嘱便是。

    因他自己也是少年时候暌违双亲,又因方才一番误解有些内疚,因此这当口便格外和颜悦色,扶起薛蟠,连称贤侄,嘘寒问暖,与方才光景又大不相同。

    薛蟠摸不着头脑,暗道这当官的人果然神气,亏得自己志并不在科举,不必与这等人应付,因也堆笑应和。

    林海命人将薛蟠送入客房,叫管家收拾招待,方喜滋滋掣着家信再回房去读去了。

    薛蟠在林府内住得几日,府中上下招待得极是周道。他商户人家,纵有家产,何曾见识过这样斯文享受?但见府中亭台院落,自规制至于题名对联,处处讲究;衣食起居,务求精致,许多菜吃着好,却是见了也认不得名色,衣裳看着漂亮,却怎么也说不出个道理,把个见多识广的浪荡薛大爷新开了一番眼界之外,又觉无趣,便托词说要做生意,向林海告别。

    谁知先是说林海公务冗杂,等闲不得见,苦苦候了十余日,好不容易见了一面,林海又说贤侄如此资质,不科举上进,实在可惜,不如就留在此陪他读书的好。

    薛蟠听闻此言,吓得魂飞魄散,你想他当初连个贾政的约束都不肯受,这林府比贾府的拘束何止强了十倍,他怎肯留在此地?千辞万辞,哪知林海就是打定了主意,给他安排下房间屋舍,并上下服侍人等,除了个贴身小厮六儿以外,都已经换了一遍,薛蟠无奈,只拿薛姨妈说事,又说母亲在不该滞留在外,又说家中老仆出来一道做生意,不该抛下他们。

    林海笑道:“贵仆早在你登门隔日,便携着货物南下,这时候只怕已经换得东西,又回京城了。”原来他一打定主意,便派家中下人陪同王二寻了素有口碑的店家将货物出手,又带着他们去相熟的丝绸作坊订货。当地商户皆给林府面子,买卖价钱尽都公道,一来一往,倒换了四五千银子的布料回去,林海便叫留下一个长随两个小厮,其余都先打发回京报信了。

    薛蟠见势如此,只得无奈住下,他是个心宽的,见林海管得严,心内叫苦,面上只得苦中作乐,日日奉承林海,关怀饮食,只当一般子弟般侍奉。

    林海独居久矣,家中忽然多了个少年,也觉有趣,便时时唤着薛蟠说话,起初倒也耐烦。

    却说宝钗等薛蟠走了,也不去黛玉那,却日日寻了宝玉说话。

    她晓得宝玉不待见自己,也不提那功名利禄的话,只拿些民生故事说嘴。她是看过不少闲书的,将那些闲情逸趣,编在野话里讲了,宝玉听了,也觉有趣,渐渐习以为常,见了宝钗来,便请进内屋,搬着凳子,端茶倒水,殷勤款待。便是院子里的小丫头并黛玉院子里雪雁几个,也爱听宝姑娘讲古,不上几日,凡是宝钗去时,黛玉跟前便竟没人了。

    那日宝钗正说前朝阳明先生故事,说格物致知等语,宝玉竟是没听过这话的,听入了神,不断问些心学典故,宝钗一一讲解,不时拿眼去看隔壁。

    因今日说的艰深,丫鬟们都不在,屋子里甚是冷清,因此黛玉一走过来,宝玉就瞧见了,笑道:“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呢?快进来。”亲起身让座,又叫袭人:“把前日宝姐姐拿来的八宝茶倒一杯。”

    黛玉便走进来,笑道:“我难得来一次,你不拿好茶招待我,净拿些野东西来糊弄,真叫人伤心。”

    宝玉道:“宝姐姐说这温补的,现下春夏之交,正是易感之时,你还是小心些着好。”

    黛玉道:“我那有那么娇气!”斜斜挨着凳子坐了,袭人拿了茶来,她便浅浅一啜,又问:“宝姐姐在讲什么呢?”

    宝钗笑道:“我在讲王右军的旧事。”

    黛玉分明听见她方才说的是王阳明,此刻却说是王羲之,定是有话要说,便偏不趁她意回话,反而是宝玉接道:“王右军的典故,无非画鹅,有什么好讲的。”原来因王右军常被人称道用功,他便偏不喜这人物,宝钗亦知,向黛玉一笑,道:“王右军在王敦处听说谋逆大事,害怕因此被灭口,便佯装喝醉昏睡,逃过一劫,我原想他这样小年纪,有这样见识,已经是极难得的了,谁知我们这里藏龙卧虎,竟有人比他还厉害。”

    宝玉忙问:“是谁?”

    宝钗笑看黛玉不语。

    黛玉知道她是讥自己明知故问,抿嘴一笑不语。等一时宝玉和宝钗说了几句闲话,宝钗辞出来,黛玉便也起身,行到门口,叫宝钗道:“宝姐姐?”

    宝钗手里也正拿着一把扇子,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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