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盼君归》,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离别泪

    阿一永远没有想到三天前痛快淋漓的大醉一场却成了两人的离别酒,看到谢俊鹏的遗体时,他更没有想到会是那根针,红如血细如丝的针。

    这里是一家酒肆,生意冷清客人稀少,却正适合独酌。

    每次杀人过后,沈夜玫都会喝酒;每次喝酒过后,她都想很快忘掉,可她却忘不掉那人临死时温柔而深邃的眼神,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以前每一个负心人将死之际莫不是惊恐万分丑态百出,可这次,那人却是淡淡一笑,仿佛死亡在他眼中不是恐惧的深渊,而是既定的归途。

    莫非他早已知晓死期将至?又或是早有轻生之念?

    沈夜玫自然无法知晓,她只希望这一次她手上沾染的依旧是无情之血。

    烈酒入口,她想起了那天潇湘公子所说的话。

    “他抛弃了我的妹妹百里若霜,以至于她郁郁寡欢而终……”潇湘公子缓缓诉说。

    这是一个痴情女与薄情郎的故事,很平凡很普通,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为什么这样的大事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潇湘公子笑着解释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自然会令知情人其三缄其口,所以知之者甚少。大家族总有大家族的顾虑。”

    而他之所以不亲自动手恐怕也是受制于家族的枷锁,一个屹立于江湖的名门望族不可能不顾忌名望地位,做任何事都得三思而行,杀一个寡情薄义的负心汉固然不算理亏,就怕被居心叵测之人加以利用颠倒是非,这却不得不防,江湖人大都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的不在少数,为谨慎起见,因此雇人暗杀便是上上之策。

    于是,沈夜玫就接下了这趟生意,一来对方是寡情薄意之人,这样的人她向来都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二来报酬颇丰,出手阔绰的雇主并不是天天都有。

    她花了五天的时间观察对手,而后一举成功。

    “错不了,若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又岂会经常流连于风月之所?”沈夜玫更加确信。

    “你杀错了人。”阿一出现时就说了这一句话,他又说道:“我知道你要杀的是哪类人,可他不是。”

    沈夜玫抿了一口酒,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

    “只有我知道,因为他是我的朋友,而他的朋友并不多。”

    “一个抛弃了心爱之人却流连于风月之所的人不是无情之人。”

    “他不是,每个人都有不想做却又必须做的事情。就像你,你并不想杀人,却又不得不杀。”

    沈夜玫突然一怔,而后仰天大笑笑声凄然:“我不想杀人?你知不知道我这双手杀过多少负心人?”

    “我知道。但我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杀人。”阿一一脸真挚,眼神自信而深邃。

    沈夜玫从未想过眼前这个仅仅见过三次面的男子竟然

    能看透她的内心,心中短暂慌乱之后复而平静,问道:“那么他又为何抛弃百里若霜?”

    “你错了,是百利若霜抛弃了他。这件事本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却告诉了我。”阿一长叹一声,缓缓诉说。

    六年前,谢俊鹏与百里若霜相会于湘水之滨,两人一见钟情,携手行走江湖浪迹天涯,最终许下海誓山盟。可是有一天,百里若霜病了,养了三个月才好,病愈后,她问他,若是她的病好不了怎么办,谢俊鹏说她若死,他也不会独活,结果第二天,她就走了,这一走,两人再也没有见面,几年后,她却真的死了。

    “她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因为她有不治之症,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不愿心爱的人为她而死。”

    沈夜玫默然无语,曾几何时,她也曾愿意为一个人去死,可就是这个人却真的让她去死,虽未身死,心却已死。

    曾几何时,这是她一直追求的情感,可现在,她却亲自断送了这份神圣的存在。

    她不敢相信。

    白皙无瑕的双手在颤抖,在扭曲,甚至连盛酒的瓷碗也被捏碎,烈酒洒了满地。

    阿一觉察出她心中痛楚,缄口不言,也没自斟自饮,只是静静等待。

    良久,沈夜玫似乎平静下来,声音低沉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阿一一饮而尽,道:“当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跟我来。”

    他夺门而出,而她紧随其后。

    庭院深深处已多了一副棺木,谢俊鹏就躺在里面,他终于没有让杨依依等待太久,可惜身体回来了,魂魄却再也无法归来。

    一曲《盼郎归》始终重复地演奏着,杨依依就这样静静地陪着他。

    阿一来的时候,杨依依只是点头微笑示意,指尖拨弦如故。

    棺木中的谢俊鹏仍然是向前爬行的姿态,神态安详,面有笑意,好似死亡对他来说,真的只是归途,而非离别。

    沈夜玫终于相信了。

    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又岂会在将死之际不去求医自救,反而想来到心爱之人身旁?

    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又岂会在临死时含笑而终?

    手中无血,沈夜玫却似乎闻到浓烈逼人的血腥之气,是罪恶之血。

    她再也无法忍受,一个箭步冲出,飞身离开。

    竹林郁郁葱葱,清风中混有草木香气。

    沈夜玫却无福消受,她狂吐,入肠烈酒化作苦涩酸水,她早已吐尽,却仍在干呕。

    每次杀人后,她都会呕吐,但这一次却吐得最为厉害。

    风来的时候,阿一也来了;他来的时候,她仍在吐。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吐,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吐得如此彻底如此忘我,似乎连灵魂都要呕出。

    眼前的人儿即便是呕吐,也依然倾城倾国,美丽得引人相思入梦。

    美丽的女人应该是手中拈花呼吸芬芳,可她手里拈着的是夺命断魂鲜血淋漓的断魂针,口中吐出的是五味陈杂的悔恨苦水。

    阿一暗自喟叹,静静迎风而立,心中怜悯之意渐浓。

    沈夜玫忽然一闪,指尖断魂针已对着阿一的咽喉,距离不过五寸,指尖稍稍前移,便能夺命断魂,她看着他,目光冰冷似千年寒冰,自从那件事后,她发过誓,绝不在男人面前失魂落魄,可现在誓言已破,她厉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只是不想让你像上次那样把自己洗出血来。”

    “你跟踪我?”沈夜玫指尖微微挪动,眼中啥意盎然:“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不会。”阿一一动不动。

    “你不怕死?”

    阿一苦笑道:“我怕死,怕得厉害,但我相信不会死在你手上,因为我看得出你并不嗜杀,也非无情之人。”

    甚至不需一指之力,沈夜玫就能取其性命,可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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