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着,只听“嘎吱”一声,木门被人打开,零柒快速地藏匿起来,沈舟霖看向来人,道:“你来了。”
    “嗯。”那人穿着粗布衫轻轻应了一声。
    他的眼中似有忧虑,大概是在纠结什么,道:“我有事要与你说。”
    “何事?”
    “沈裕可能不是原来的沈裕了。”暮雨眼中凝重,时隔多年,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那人。
    “不是原来的沈裕?”沈舟霖皱了皱眉,沈裕若不是沈裕又是何人?
    “我告诉你,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若非迫不得已暮雨也不想如此抉择,但如今他却必须这么选。
    “什么要求?”沈舟霖听着暮雨的话,隐隐觉得此事不简单。
    “我帮你,你可否留沈裕一命。”倘若沈舟霖不愿,他绝不可能不顾那人安危去帮沈舟霖,但若是沈舟霖应下,暮雨觉得沈舟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出尔反尔的。
    “可以。”沈舟霖平静地看向暮雨,道:“沈裕与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兄长。”暮雨犹豫片刻才缓缓道出。
    “他是你的兄长?”沈舟霖皱了皱眉,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是。”暮雨也不知道兄长是如何成为沈裕的,但他知道兄长所为是为何。
    只是他想不到,以往温润如玉的兄长如今会用这样的手段报仇。
    沈裕是他的兄长,他很难评判沈裕的手段如何,但在他记忆中,兄长一直是温柔的,如今,却让他认不清了。
    “他既是你的兄长,你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沈舟霖怀疑地看着暮雨。
    “暮雨只有这么一个至亲,兄长要的那个位置风险太大,我不愿看他以身犯险。”他早年与至亲分离,如今再次遇到兄长,如何能看他犯险?
    如今看来沈舟霖不是不能杀了沈裕,而是顾忌别的什么,但若是真到了那时候,沈裕不会是沈舟霖的对手。
    “好。”沈舟霖眼中沉了沉,想起白日里沈裕给他的那种熟悉感,道:“你兄长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样。”
    “是,兄长现在换了容貌。”暮雨没有说的是,沈裕恐怕已经认出他了,接下来沈裕会做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与兄长多年未见,虽然对着他的时候没有太过表现出来,但他看得出,兄长变了许多。
    沈舟霖闻言顿时明白过来,沈裕恐怕也是慕鸿羽的一个“影子”,但他只能感应到沐熙、零柒和暮雨的却感应不到阿木与沈裕的师徒血契,对于这一点沈舟霖虽然奇怪却也不能肯定妄月没有办法隐匿血契的气息。
    现在要分辨出哪个是慕鸿羽,更难了。
    “你在沈裕身边可有查探到什么?”
    “没有。”暮雨摇了摇头,道:“兄长只是偶尔会唤我到身边,并没有对我说什么。”
    其实他看见沈裕的第一眼便觉得自己已经暴露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沈舟霖见此,心中有些凝重,沈裕如今的举动让他摸不清头脑,接下来沈裕会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得小心行事了。
    他下意识地捏紧了袖子,心中有些不安。
    接下来的几日沈舟霖都待在将军府中。
    大抵过了十五日,沈舟霖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是正确的。
    零壹按照图纸上的路线去找证据所在到如今也没有回来,第三日时,沈舟霖意识到不对。
    可在他要出府找人时却被沈裕拦住。
    沈舟霖又被囚禁了,只是这次囚禁他的人换成了沈裕。
    他并不着急离开,他在等沈裕主动来找他。
    窗外的天色有些暗沉,沈舟霖坐在床边,手心有些发凉。
    只听见“嘎吱”一声,房门被人打开。
    沈舟霖没有转头去,只是平静地道:“你来了。”
    “兄长,这凤城要变天了。”沈裕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笑,道:“你却还是这副样子。”
    “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只有这副表情?”
    “零壹的行踪是暮雨告诉你的吧。”沈舟霖没有回答沈裕的话。
    “是。”沈裕站在沈舟霖的身侧,道:“凤城如何本就与兄长无关,不是吗?”
    “我是封国的少将军,不是吗?”沈舟霖闻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不是沈裕,可你又真的是兄长吗?”沈裕掰过他的脸,直直与沈舟霖对视上,眼中深沉:“兄长能骗的了别人,却骗不过我。”
    “何出此言?”沈舟霖并不畏惧沈裕的目光,没有躲闪。
    “以前的兄长一向瞧不起我这个庶子,可如今的兄长眼里什么都没有。”沈裕不喜欢沈舟霖这样平静地什么都装不下的样子。
    “我并未瞧不起你。”沈舟霖解释道。
    “我知道。”沈裕松开手,道:“我没有要杀兄长,可惜兄长还是因我而死,你是从何处来?”
    沈裕打量着沈舟霖,眼中探究。
    沈舟霖不知道从何说起,该如何说?在他看来,这本来就是个幻境,他不过是代替了这幻境中少将军的身份,真正的少将军死没死,他并不知道。
    沈裕似是也觉得自己可笑,道:“都是鸠占鹊巢的人,你又如何会告诉我?”
    沈舟霖沉默着,空气寂静片刻,他才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已将你被皇帝囚禁的消息传回边境,你猜要多长时间,他们能攻入凤城?”沈裕似是对此饶感兴趣。
    “我不知他们什么什么会来,但你今晚便打算动手了吧。”沈舟霖知道,沈裕的目的只是皇帝。
    “兄长如今如此聪明,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了。”沈裕笑了,此次的笑却没了方才的阴郁。
    “可惜这样的场景,今夜兄长看不到。”沈裕有些惋惜,道:“毕竟我不能让旁人知道,我才是囚禁兄长的人。”
    沈舟霖没有理会他,浅浅瞌上眸。
    沈裕也不在意他的反应,只轻声道:“兄长便等着我的消息吧。”
    沈舟霖见身边没了动静,缓缓睁开眼,想起他曾在某人口中听到的话。
    那时他刚刚补完裂缝,身体十分虚弱。
    那人将冰冷的长剑刺入他的胸口,他那时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不知他为何要那么做。
    ——“师尊,要怪便怪这妄月要解封需斩心上人吧。”孽徒冷冰冰地看着他,却说他是他的心上人。
    沈舟霖从不知道什么是冷,可那一刻,他心间却涌出一种“冷意”。
    为什么呢?
    孽徒将长剑抽出,看都不看他一眼,似是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回去?”那人轻嗤一声,道:“我为何要回去,此处能得长生,杀了他我便可以渡劫飞升,回去也不过是一身病痛,哪里有这里好?”
    “按你们的剧情走他照样得死,还不如我让他死的有价值一点。”
    沈舟霖的身体一点点冷下去,孽徒的话让他越听越迷糊,什么回去,什么剧情?
    沈舟霖还没弄明白孽徒在说什么,便见那人抚着剑道:“听说这妄月的第一任主人是一个国家的将军,却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弟。”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早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而是一个罪臣之子,他被罪臣之子利用,却得知真相,在两难之下自刎,那罪臣之子见亲眼看着爱人死在眼前才知道后悔殉情而死。”
    孽徒说着嗤笑一声,道:“真是好狗血一出戏,我可舍不得死,所以师尊,你便替我死吧。”
    沈舟霖的的回忆在此处止步,手中捏紧了腰间的双鱼佩。
    若是那孽徒所言非虚,如今这个幻境很有可能就是按照那孽徒所说的演变而来,如今最有可能是慕鸿羽的大概就是沈裕。
    只是这个世界的发展似是与那个孽徒说的有所不同,沈裕并不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少将军。
    单看表面,沈裕与这个少将军的关系甚至看起来并不好。
    他凝视着手中的双鱼佩,眼中有些犹豫,机会只有一次,他真的要试吗?
    可就算如今沈裕真的是慕鸿羽,他又该如何阻止沈裕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沈舟霖的手心紧了紧,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外面的人都解决了吗?”
    沈舟霖话音落下,零柒从房梁上落下。
    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道:“主子放心,属下都安排好了。”
    “嗯。”沈舟霖应声,内心纠结万分,如果沈裕真的是慕鸿羽......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踏出房门,府上的人基本都被零柒药倒了,沈舟霖刚要踏出府门,却有一个声音喊住他。
    “等等。”
    那道声音响起,沈舟霖回头看去,只见暮雨穿着一身红衣,脸上有些复杂地看着沈舟霖。
    “你还想做什么?”零柒抽出半截佩剑,不待见地看着暮雨,但沈舟霖没有吩咐,他也没有动作。
    沈舟霖摆了摆手,道:“零柒,把剑放下。”
    零柒有些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将佩剑收了回去。
    “你想说什么?”沈舟霖面色平静,好似暮雨什么都没有做一般。
    “你不能去。”
    “如果我非要去呢?”沈舟霖对他的反应并不在意。
    “你若要去我拦不了你,但你就算是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暮雨心中也有些复杂,对方到底帮过他,但是他也不可能拿亲兄长的命当赌注。
    有的事情,不得不为。
    “你既心中知晓便不必拦我,此番我必然要去。”沈舟霖不为别的,他只想知道沈裕是不是慕鸿羽。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说。”暮雨心中无奈,道:“少将军于我有恩,但我与兄长至亲,将军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沈舟霖冰冷地扫过他,道:“不必了。”毕竟幻境之中哪里来的来世。
    沈舟霖丢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暮雨站在原地心中也觉得好笑。
    哪里来的来世呢,世上若真有神佛,他的父母兄弟怎会含冤而死,既没有神佛自也不会有什么轮回。
    他这恩情怕是偿还不了了。
    皇宫中,本该寂静的金銮殿响起了刀剑的声响,宫灯倒在地上,熊熊火焰燃起,将草木烧作灰烬,地面被鲜血染红,沐熙坐在金銮殿中却无比平静。
    金銮殿的大门被人一剑劈开,沐熙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对视上,眼中闪过惊诧,但此刻的境况却没有时间给他惊讶。
    “你是何人?”沐熙本以为是错信沈舟霖,但他却始终没有看着沈舟霖的影子,却见到了沈裕。
    到如今的境地,沈裕不屑于再戴着那张人皮面具,而是冷笑道:“陛下可还记得暮丞相?”
    他隐忍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他眼中阴蛰,恨意难掩。
    沐熙闻言恍然大悟,道:“你是暮丞相之子。”
    沐熙对他父皇犯下的冤孽并非不知,只是帝王心术,哪代帝王手中不是染满鲜血,只是沐熙走到如今的位子,他也并非是干干净净的。
    “先皇已经崩逝,阁下要报仇也该去地下找先皇才是。”沐熙轻笑,面露嘲讽。
    难怪他身边亲信能被沈裕买通,难怪今日宫变竟无一人前来护驾。
    先丞相桃李满天下,朝中官员多多少少都承过先丞相恩惠。
    他自接手这个皇位之后才知道他的好父皇给他留下多少隐患。
    真是愚蠢——
    “父债子偿不是吗?”沈裕也笑了,沐熙这些年处理了多少他父亲当年的门生,说沐熙全然无辜他是不信的。
    “听闻暮家长子自幼天资聪颖,卓荦群冠,也该知道,孤若死了,这封国必然大乱。”他不信暮成云那样的人能教出一个罔顾百姓性命的人。
    “你便是仗着如此便觉得我不会杀你?”沈裕挑了挑眉,一步一步走近沐熙。
    “暮宏,你忍心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吗?”沐熙直直与他对视,道:“你若那般做了又该如何面对你那位兄长呢?”
    “我都做出伤他性命的事情了,你猜......”沈裕笑了笑,道:“我会顾忌他吗?”
    沐熙对他的所言只是心中嗤笑,若是沈裕当真不顾及沈舟霖又如何会不肯用沈舟霖的人?无非是怕事情败露牵连沈舟霖。
    沐熙正欲出声,便听屋外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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