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山丘顶上乱成一锅粥的时刻,忽然从山下远远传来一声高呼:“圣旨到!”声音虽然不高,可让山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应该是个传旨喊话的老手了。
    就这一声,山上的近千人像被忽然施了定身法,齐齐怔住了,李元宏刚被扔到半空,居高临下望见山下浩浩荡荡开来一队人马,前面是十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着一群身穿黄马褂的大内带刀侍卫,为首的是一名朝廷大员,而后面则是一辆黄布包厢马车,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来是赶了不少路。
    李元宏还没看仔细,已经从空中落了下来,四周衙役河兵们都扭头望向山下了,集体把他这茬给忘了,于是倒霉的李元宏一屁股摔在地上,一声惨叫,半天爬不起来。
    山下的侍卫们倒是不急不慌,那名大员翻身下马,一声招呼,其他侍卫从马车里拖出一只包铜长方长匣和一只大黑木箱,十几个侍卫抬着两样物件向山上走来。
    不一刻,那大员已经到了山顶,刚一站定就高声喝道:“钦差山西宣旨使肃顺恭宣圣谕!”众人这才看清,来的竟然是个二品朝官,只见他身材魁梧,颧骨傲起,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上透出一股凛然的威严。
    潘铎、刘源灝两位大人赶紧跑上前去,齐齐跪倒在地道:“臣潘铎(刘源灝)恭请圣安!”在场的其他官员,衙役,商贾等人也连忙跪倒在地。
    “圣躬安”肃顺从怀里掏出一卷黄绸七彩卷轴,刷的一声抖开,大声念道:“曲沃知县李元宏,勤勉卓著,多有建树,以身护堤,少年早逝,朕深为惋惜,闻太原青天庙在建,特着内务府拨银三千两,以作筑资,另恤晋李元宏三品骑都尉爵,颁功德匾一块,白绫三匹,香二十捆。”
    肃顺宣旨的同时,后面的侍卫忙不迭的将白绫、香等物从大木箱里搬了出来,又将长匣打开,从中搬出一块长达五尺的裹着黄绫子的匾额,肃顺回身,一把将黄绫掀开,露出四个烫金大字:“泽被苍生”
    这四个字一出来,潘铎吓了一跳,要知道“泽被苍生”这四个字哪是一般人有资格用的,除了臣子对皇上歌功颂德的时候能用以外,只有官声极好的,在任期间操劳成疾死亡的官员勉强可以用,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而李元宏得了这四个字,不是死定了嘛。
    肃顺合上圣旨,脸色冷傲的对潘铎、刘源灝说道:“二位大人也在啊,好的很,皇上交代过,一定要我在李知县的牌位前烧一柱香,劳烦二位大人带路!”
    这话的意思就是,皇上不能来,让肃顺代皇上烧香。
    “这个。。。。。。”
    按理潘铎、刘源灝得赶紧带路了,可这二位朝廷大员,站起身来却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动弹的。而在场的其他官员都知道今天这事热闹了,李知县没死,皇上的大匾却来了,可不是玩的,闹不好就是一个欺君妄上,砍脑袋那叫轻的,所以一个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那些个商贾、衙役、河兵等人可不知道这个厉害,有的互相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搔头傻笑。
    本来宣旨的事情,应该是内侍卫的职份,像肃顺这样的从二品散秩大臣,只有重大事务才会让他出京宣旨,可这次李元宏以身护堤的事迹被道光知道后,竟然心血来潮之下,命肃顺赶来山西,临走的时候还亲自写下“泽被苍生”四个字,当时把肃顺也吓了一跳。
    这次到山西是替死人颁旨,没有任何油水,况且对象又是个七品知县,还是个汉人,换作别的官员可就没什么兴致了,但肃顺本来就对满汉之分不在意,加上听说这件奇事后,也很想来瞻仰一下,于是拿到圣旨后是星夜赶路,终于在祭庙落成之日到了太原。
    此时的肃顺倒是被搞糊涂了,自己是代天子上香啊,虽然没有明说,谁都能听出来啊,怎么这二位掌司跟没听见似的,心中不由一阵着恼,咳嗽一下朗声道:“劳烦二位大人带我去敬一柱香!”
    一听肃顺的口气,潘铎和刘源灝心里咯噔一声,更是为难了,他二人虽然很少去京城,但在同年之间的书信往来中知道,这个散秩大臣肃顺虽然职权不大,可脾气却不小,经常把低级官吏训的无地自容,他一旦知道李元宏没有死。。。。。。今日这场面该怎么收场啊!
    这时,汤金钊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一捋胡子,拱手道:“肃大人别来无恙啊!”
    刘源灝一看恩师出场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毕竟恩师在朝中多年,一直被皇上所倚重,肃顺即使再跋扈,也不会在他面前发脾气的。
    肃顺一看,好嘛,今儿还真热闹,将袖筒一抖回礼道:“没想到汤阁老也在这里啊,您离京之后,皇上数次在我面前提及您,说各部卿之中若是多几位像您这样的能臣贤吏,皇上也不用那么操劳了,哈哈!”
    肃顺这话明的是夸汤金钊,可顺便也将自己的地位显摆了一下,意思就是,我跟皇上关系多近啊,通过我的口,你才能知道皇上夸过你。
    这话让汤金钊听着有些不舒服,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他们这些散秩大臣品阶虽高,但终究没有下属,终日跟在皇上周围打转,想炫耀一下尊贵也找不着对象,一旦出了京还不好好显摆一下,人之常情嘛。
    现在最关键是让李元宏免了欺君之罪,汤金钊呵呵一笑道:“惭愧,这么些年了还劳皇上挂念,实在有负圣恩啊,对了,肃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肃顺见汤金钊也是一脸怪模样,心里更是奇怪了,皱起眉头跟着汤金钊走到一棵银杏树下。
    汤金钊背朝树干,一脸郑重的再次向肃顺行了一礼,缓缓说道:“肃大人,有件事须得和你讲一下,望你千万要在皇上面前解释则个。”
    见汤金钊如此表情,肃顺倒有些瞧不起了,嘴角微微一撇道:“阁老请讲!”
    汤金钊点了点头,盯着肃顺的眼睛道:“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李知县没死!”
    “啊!”肃顺的反应果然和汤金钊想象的一样,惊的下巴掉老长,不敢相信的看着汤金钊:“阁老,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汤金钊回身对衙役们喊道:“李知县在哪里?”
    不远处,衙役和河兵呼呼啦啦闪开两侧,让出了中间一块空地,只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头上发辫散乱,一只手捂着屁股,正呲牙咧嘴的呻吟呢!
    “他是?”
    “曲沃知县李元宏!”汤金钊摇了摇头,他都替李元宏脸红,一个被百姓奉为李青天的传奇人物,当着钦差的面,一出场竟然是这副模样,这印象分首先就没了,实在。。。。。。
    哪知过了片刻,肃顺忽然脸色一肃,一改刚才傲慢的模样,三两步走上前去,双手将李元宏搀扶起来,甚至还替李元宏整了整衣衫,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双手抱拳道:“李知县贤名如雷贯耳,所作所为感天地、泣鬼神,肃顺不才,自忖也是能作实事之人,但比起李知县,实在是汗颜,请受肃某一拜!”说着话就是深深一揖。
    这一出倒是把众人搞蒙了,想不到一个从二品大员竟然如此谦恭的对待一个七品知县,虽说李知县名声鼎盛,但也不至于这样啊!
    在场的只有汤金钊知道,这个肃顺,为人非常极端,他瞧不起的人,绝不给人家留一丝颜面,曾经将一个礼部主事骂得大病三月不起,但他若是欣赏某人,那恭敬的程度比对他亲爹还过分,既然他如此对待李元宏,看来有戏了。
    李元宏见一个二品大员向自己如此行礼,连忙双手将他托起道:“肃大人太过了,卑职担待不起,万万担待不起啊!”
    他刚才也听见这个钦差名叫肃顺,这名字听得耳熟啊,但他又死活想不起这个肃顺在历史上干过什么了,不过话说回来,连自己这个历史文盲都耳熟的人,恐怕也不是无名之辈了,所以说话多加了三分小心。
    肃顺上下打量李元宏一番,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少年英雄,我大清若是多几位像李知县这样敢作敢为、济世为民的知县,定能天下大平啊!李知县不必担心,皇上若知道李知县还在人世,也必定高兴。。。。。。”
    李元宏可不在乎道光是否对他关心,倒是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还是个麻烦事,不由道:“肃大人,这匾。。。。。。怎么办?”(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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