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手中公务,我并没有如以往一般回到内衙,午时便跟吟心打过招呼,我不回去吃晚饭的。然后,换了便装,也没叫车,就这么信步出门。
    回来已有几天了,每日公事完毕后,我总会拿起那柄置于案上的匕首,仔细把玩。
    聂魁临终前那最后的嘱咐,虽然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我自己也不清楚,出于何种心态,连慕云飞都没有告之,却已暗自打定主意:既然是他临终的最后遗愿,我定然要为他办到的,
    这几日公务之余,略有闲暇时,我也曾把县内人事档案拿来翻察过,猫帽儿胡同这地是有的,可那条胡同里,拢共住户八十三家,倒有好几户姓风的住户,却没一人名叫风三的。
    想来,这风三,应是不是大名,而是外号之类吧?
    趁着今日下午略有空闲,我怀里揣着那柄因丢了刀柄,只能用布条包裹起来,仍透着深深锐气的匕首,目标,猫帽儿胡同。
    这才走到半道上,眼见着离猫帽儿胡同还有半条街的距离,却突然天空风云变色,先前艳阳高照的天空,一下子便黑云压顶,豆大的雨的点说来就来。
    说是迟,那是快,好在我已望看这街旁巷子口几步之遥有个小小面摊,我赶紧几步挤身进去,点了碗牛肉面,算是占了个坐儿避雨。
    风雨天留人,任我再急已是无用,只能收拾到急切的心境,慢慢打量这个面摊,以打发时间。
    与县内繁华的主街大道相比,此地便显偏僻的城郊。
    几支细长的青杆,挑起一个简陋的竹棚。几张歪斜的桌椅,不知是因为年深久远,还是灰尘油腻太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本色。
    摊主是一个年近五旬的老人,面上挂着习惯上的讨好笑容,额头上早已深深刻划下岁月的痕迹,黑瘦的面容看起来老实巴交。
    在他身后,一条长长张桌案,和好的面团占了大块空间,其它的,便是酱油,麻油,葱花等调味料,最显面的,便是热气腾腾的面锅,另一头,一个摆卤菜的大木盘上,酱好的牛肉,肥肠,和一些素菜。另外,便是个高高的酒坛。
    或是因为此刻本不是吃饭时间,虽然因暴雨突来的缘故,面摊上的客人,仅有有我一个。
    而更多的,那些一身短衫装束的平民,想来是舍不得花销上几个大钱,便只能挤躲在其它屋檐,任半边身子暴露在风雨之中。
    或是,干脆拼着衣衫尽湿,顶着瓢泼大雨,急匆匆往家里赶回。
    倒是离此不远处巷子里,一个衣衫破烂的瘦弱男子,不动如山,就那么横卧在空地上,任凭雨打风吹,泥泞溅身,却是不知是死是活。
    不过,想来是活着的吧。若是死人,自会有人报官,就算自然死亡,官府也会雇人把尸体扔到城外乱坟岗去,不会这样暴尸街头,无人答理。
    然而,在他周遭,偶有行人,也那么漠然的匆匆走过,绝不会为他分神片刻。
    好在这夏季的雨,来得疾,去的也不慢。不大一会儿工夫,便已是雨过天晴。
    骤雨初歇的夏季下午,淀蓝的天空中,看不到一丝云彩。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炙热的骄阳,虽然已是位置偏西,却仍是毫不吝啬的向着地面发散着所有的热情,屋檐下尚有点点水珠缓缓落下,泥泞满径道路上,很快有滚滚热浪升腾,翻涌上来,潮湿的热气,笼罩全身,几乎要捂住人的呼吸。
    “这位客官,您还要面吗?”那位老实巴交的摊主奇怪的问话,拉回我关注外中的思绪。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要?”我略觉奇怪,反问道。同时,才注意到,这避雨那会儿工夫那位看拟老实巴交的摊主,却似乎根本没有煮面。
    “咳,没什么。不过,依小的看,客官您是读书人,到这我面摊,想来不过纯粹为避雨,并非真为吃面,如今这雨停了,您要是这个……”未完的话,却已透出摊主的担心,略有些紧张的搓着手,摊主面上却透出几分看破世事后的无奈。
    都说先敬衣衫后敬人,我出衙门时虽是便装,便那一身代表书生的长衫,却已让我跟那些仅能着短衫的百姓,区分开来。
    我这才恍然明了:这摊主没有不动,是怕雨停之后,我借口等不及,一走了之。让他白费食物却无收获的缘故。
    都说是吃一堑长一智,想来这摊主以前也遭遇过同样的情形,才会如此。
    如是一想,刚刚升腾的怒气便消于无形,原本已是已打算付钱走人,并不打算在此吃面的我,反而坐定。
    自怀掏出三个铜板,放到到桌上,吩咐道:“煮面吧。”
    “好勒,您等着。”摊主明显松了口气,满口应承着,却不急着煮面,反而先伸手把桌上铜板拿到收中,细细收入怀中。然后,这才给我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手上,开始熟练的揉起面团。
    “客官你放心好了,我老王头好歹也在这儿也卖了十几年面了,好不好不敢自吹,您权当尝尝鲜。”
    “嗯!”几乎应付的回了摊主一句,我的注意,仍是这外面。。
    平日衙门里,都是冰冷晦涩的公文来往,这些市俗气息,却是很少见了。
    面摊外,因为雨住,也开始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动,只是无论来去之人,皆面无表情,偶有走街串巷的货郎,不住的声声吆喝,不知惊了哪户看家的狗儿,引起声声犬吠。
    天真烂漫的顽童,撤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呼朋引伴,在小巷自由的奔跑出入。偶有大胆的孩子,竟然拿着小石子去砸向那个卧在巷尾,已经浑身湿透的男子。
    或是因为冷,或是被真个砸痛了,那个一直没有动的身影忽的浑身一哆嗦,突然坐起,围在他身边的孩子们,刹那间,或是尖叫着,或是拍手笑着,都四散跑开去。
    这样远的距离,我倒是看不清那男子的神情,那男子却并没有追赶孩子们的意思,只是慢起撑起身子,欲意起身。
    一碗热腾腾面条被放到桌上,浓郁的香气,让我收回注意力。
    先喝上一口汤,味道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鲜,再嚼上一箸面,劲道的口感,让本不太饿的我,竟觉食指大动。
    “老板,好手艺。”对于美好的事物,我是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丽的。
    “客官你识货。”这一次,面摊老板未再自谦,对我的赞场更是显得心花怒放,几乎不见眉眼。
    “老王头,再给我二两酒。”随着这话,浓郁的酒气,混着不知名的酸腐败气息,扑鼻而来。任我先前再好的胃口,经此味一熏,也半点不剩。
    下意识的皱眉,我寻声望去,便是微微一愣,来人竟是那个先前被我怀疑为死者的男子。先前太远看不清,此刻,倒可以看到,他那已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衫还在淌着泥水,而祼露的肌肤上,全然是一片片的紫青色,倒像是,被人狠狠揍过一般。
    那人却混不在意。只眼巴巴的望着摊主身旁的酒缸,喉头不住的蠕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你前几次的赊的帐还没有还呢。如今还想再要酒,休想。快走开,没的影响我做生意。”我这儿只是皱眉,面摊老板已是向赶苍蝇般挥手,嫌恶的赶人走。
    “少来,小爷我昨儿个在富贵坊里可是赢了不少,有的是……”然而,话还没说完,伸进自己怀里的手,便是一僵,然后动作便急切起来,满怀乱摸,然而,最后,那满怀乱摸的手终是无奈停下,那汉子带几分无奈,几分尴尬,恨身骂着:
    “哪个该杀千万的兔崽子,他通奶奶的,手脚真够快,一个大子儿也没给我留下。”
    面摊老头恨恨一瞪眼,骂道:“昨儿个赢了钱也不知道来还债,你跑哪灌马尿去了。这下又被人打劫一空吧,活该!”
    “咳,老王头,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给赊点酒也不行吗?要知道,最近小爷我手气不错,再赢了钱,立马双倍还你的帐。”腆着脸,那汉子搓手讨好的笑道。
    “没有没有,你既然手气好,自去赌场拿了铜子再来喝吧。”老王头板着张脸,却是绝不松口。
    “咳……那不是酒虫上来了,……我告诉你,你要不给打酒,我今儿就还就在你这不走了,看让你那些食客倒尽胃口……”软话不行,那人竟开始耍起无赖。
    我在里面都听得都怒火中烧起来,更不提面摊老板,真要有这尊神在这儿守着,面摊摊主今儿的生意,便算是,全毁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虽是拼命刻制,我终是忍不住呵斥出口。
    “我就无赖,怎么着……你一个狗屁书生,咬我……”登鼻了上脸,指的就是这号人吧。
    要不是店老板眼疾手快拦着,那人竟是要凑到我身边来了。
    一巴掌拍翻,或是一脚踢飞那人不是不可以,只是,会脏了我的手脚。
    “拿去拿去,快滚吧!”僵持到这儿,还是面老板最先妥协。打酒送瘟神。
    “客官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个青皮无赖。我在咱猫帽儿胡同住了几十年,也就遇到这一个。咂咂……”打发着那泼皮,摊主回头望着我,解释着。
    猫帽儿胡同?
    那摊主再说些什么,我都不在意了,只觉眼前一亮,全部精神却被这个猫帽儿胡同这几个字吸引住,对摊主紧紧追头号一句:“老丈就住在这猫帽儿胡同,还是几十年的老住户?”
    “嗯,没错?客官怎么了?”我我突来客套问话,摊主倒显得混身不自在。
    我微微一笑,道:“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可好?”
    “没问题,我说呢,你这么个斯文人,怎么到跑到咱们这儿来,敢情是来寻人的,你请说,我老王头可在这猫帽儿胡同住了几十年,只要有名有姓,我定能给你寻来。”
    面摊摊主微微一愣后,便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满口应承到。
    “多谢老丈,我就想打听下,这风三家在哪?”
    “风……风三……?”面摊摊主本是满脸的自信一下子僵住,“风……这位客官,您不是记错了吧,咱们胡同里姓风的人家是有好几户,可这……风三,我还真没听过……”
    “风三……你找风三?”这突来的惊讶声,却是那个正在一旁灌酒的落迫男子。看着我与面摊摊主都望着他,那男子面上才持着一缕奇异的笑异,这才伸出手指,指着自己鼻尖,不急不缓的说道:
    “我知道,谁是风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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