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丽莎公主,由于还没有正式定下,所以不好住在后宫。暂时安置在西郊别院,突厥的使臣也都一起跟着过去了。
    阿九本也未在意这位丽莎公主,倒是接到郡主的信中,提到了这位异域风情的公主。虽极力掩饰,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担忧,还是让阿九跟着莞尔一笑。她自是提笔回信安抚了郡主,却也知道这位公主一日没定下来,一日就是块心病。
    最近王爷颇为忙碌,连续好几日在后院都瞧不见人影。京都之中,也是气氛紧张。皇上已经连续几日未上朝,府上有在朝为官的都是大门紧闭,生怕此刻惹祸上身。也只有五王府显得越发热闹,前来探听风声下拜帖的更是比比皆是。
    请奏立太子的奏折,再次如雪花一般地呈至皇上的御书房案桌上。
    王府后院也跟着紧张起来,王爷几日不眠不休,书房的灯一直亮到清晨。这些都已经传到了后院里,各院子的姬妾几乎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却无一人敢出头。
    最终还是阿九让花聆去厨房里,收拾了一碗官燕,亲自带人送到前院。
    “恒侧妃,您在西间稍等片刻,王爷正在会客。”元宝巴巴地跑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将阿九引到了西间。
    “哦?王爷既然不方便,那我还是回吧。只别忘了提醒王爷把这官燕吃了,要注意身子。”阿九听说有客人,连忙后退了几步避嫌,向身后使了个眼色,花聆自动把食盒递了过来。
    元宝摆了摆手,看了一眼立在屋外的玉石,最终咬了咬牙。还是带头往西间走,经过阿九的时候,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是斐太医来了。”
    阿九的眼皮一跳,跟着元宝去了西间。斐遇不在宫里陪着皇上,现如今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好容易等了半个时辰,有丫头过来请阿九过去。王爷坐在书桌旁,眉头紧蹙,显然是陷入了深思之中。
    阿九停在门口顿了顿,深呼了一口气才抬脚走了进去。书房的格局一如曾经,只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进来。书房里的摆设,甚至连从窗□□进来的阳光,都让她有些恍惚。
    “王爷,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吧!”阿九轻声唤回他的神智,亲手端过碗来吹了几下,拿起勺子喂着他吃了一口。
    王爷抬眼看着她,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倒是让阿九一愣。不过她依然摆着一张笑脸,细细地喂着他将一碗燕窝用完。
    “阿睿的亲事再等两日吧。”王爷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有些没头没脑地轻声开口。
    阿九的手微微一顿,却还是低着头顺从地应下了,也不开口询问。
    王爷长叹了一口气,头枕着阿九的腿睡了一个时辰。醒过来又要翻看着桌上的书信,阿九坐在一边安静地帮他研磨,两人都是沉默无语。又坐了片刻,玉石进来通传有人求见,阿九就退了出来。
    回了芙蓉院,她又忙着写信。一封派玉叶亲自送回时府,一封派人送去了公主府,叮嘱着一定要亲自递给郡主的下人。
    皇上不理政事整整一个月,大部分的奏折都是五皇子和几位心腹大臣带着处理。而这期间立太子的奏折都被积压了下来,皇上也只传出两道圣旨,将突厥公主嫁给五皇子做侧妃。
    突厥的使臣虽不大满意,却是接到另外一道圣旨之后,又心情甚好的点头同意了。每年突厥要向明国进贡宝马,但是这两年由于突厥遇到灾患而免了,皇上特地派了几位懂得农收的民间志士出使突厥。
    五皇子娶侧妃,碍于皇上圣体违和,并没有大肆操办。只是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过去了,那流水席还是多的吓人。王爷并没有带阿九过去,似乎怕麻烦只带了两三个小厮前去。
    突厥的公主嫁到五王府,许多人更加肯定五皇子的地位。只是皇上始终不松口给五皇子正名,一时之间众人也有些踌躇。
    一日晚间,阿九已经准备安置歇息了,玉叶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主子,红鲤那丫头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玉叶的神色有些着急,阿九连忙挥手让红鲤进来。
    “主子,奴婢看见老夫人出府了。”红鲤见到她也来不及行礼,就急忙地开口,脸色早已苍白如纸。
    阿九微微一愣,这么晚了老夫人这是要去哪里?忽地从床上坐起,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回事儿,慢慢说!”阿九示意了玉叶一眼,玉叶自去门外守着。红鲤先端起一旁的茶盏,也顾不得冷,直接大口灌进了胃里,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这几日秋姬几乎每日都要去舒兴阁,服侍老夫人歇息。今个儿午后,王嬷嬷就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身子不舒服不用她过来了。主子你也知道秋姬那人儿,觉得此刻正是她献殷勤的时候,就硬要过去。”红鲤一口气说下来,有些娇喘,微微停顿了一下。
    阿九也不急,只是示意她再喝一杯。
    红鲤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倒了一杯茶灌下去,拿衣袖随便胡抹了几下嘴唇,才说道:“奴婢就陪着她过去,没成想竟看到一顶软轿抬出去。晚上天黑,奴婢不敢猜测轿子里是谁,但是王嬷嬷就跟在轿子旁边,还是元宝在前面领的路,直接去了后门。”
    阿九下意识地抓紧被子,脑海里有无数个疑问和猜测涌上来,却知道此事不能声张。既然元宝在,就证明是王爷默许的。而且偏偏挑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大夜晚,恐怕老夫人去得地方或者是要见的人,根本不能说出来。
    “你快回去,安抚住秋姬。这种事情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跟着秋姬的可还有其他的丫头?”阿九细细一想,连忙问出了口。
    “没有,秋姬回院子的时候,只说是去花园转了一趟。”红鲤显然还是很害怕,这种事情若是被老夫人或者王爷知道,估计她和秋姬的命都不保。
    “莫要声张,回去之后让秋姬以往如何做的,还是怎么做。想来她自己也知道,只不要太惊慌就是了。别人若问起,只抵死不说去过清祥阁。”阿九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就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红鲤告退之后,阿九的困意早就消失了。通过上回时景所说的事情,她隐隐猜测老夫人的去向,却只觉得手脚冰凉。若真坐实了这点,老夫人的确够狠了,在这节骨眼上还敢往深潭虎穴里冲。
    “去把安哥儿和骄姐儿抱过来和我一起睡吧!”她轻声吩咐了一句,玉叶立马出去吩咐了小丫头。
    直到两个长得越发结实的孩子抱过来了,她的心底才稍微镇定了些。想着明日还是得往家里送信,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王府后院依然十分平静。秋姬也按着往常的时辰过去舒兴阁,却被挡了回来,只说老夫人还在睡。
    不想没过几日,宫里头就传出了消息,皇上的龙体开始渐渐恢复。阿九也收到了时景的回信,却是苍白着面色看完了,连忙放在油灯上烧了。
    直到那封信化为灰烬,她的手还止不住在打颤。宫里某一位公公,只说那天晚上,看到一位从头到脚都裹着披风的贵人进了皇上的御书房,其它的就再也不肯说了。阿九也派玉叶前去打探了一番,根据两者的消息。
    她几乎可以断定,那日老夫人背着众人去了皇宫。而且很显然是先前就串通好了,否则这么大的事儿,都被拦下了没人知道。可见皇上是动用了手段,和王爷通过气儿的。
    等到五月初的时候,皇上已经出来上朝了。精神状态良好,只是比原先消瘦了许多。
    没过几日,老夫人的病也好了,恢复了晨昏定省。阿九连忙打起精神,在头一日请安的时候,就把两个孩子带过去看望老夫人。
    “孩子长得倒挺好。”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冲着阿九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去轻声哄着怀里的安哥儿。
    骄姐儿也被秀姬抱在怀里舍不得撒手,她时不时的逗弄着,有时候还伸出手来戳着孩子的脸,自顾地笑得欢喜。
    “骄姐儿长得好,老夫人瞧瞧,可像王爷?”秀姬轻轻抱起骄姐儿,亲自走到老夫人身边,像献宝似的,脸上的笑意十分明媚。
    老夫人将锦被朝下面按了按,轻轻扫了几眼襁褓里的孩子,面上虽没露出什么神色,眼底却是闪光一丝柔光。毕竟那么大的孩子,正是讨喜的时候。
    王妃却是“啧”了一声,有些不耐地说道:“都是王爷的孩子,哪有不像的道理?”
    王妃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恒侧妃这龙凤胎,抱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紧。就连底下那些丫头婆子,偶尔都会议论。再对比着自己屋里那动不动就哭的福哥儿,她只觉得老天不公。
    “呵,妾身没生过孩子是不知道了。王妃姐姐成日也舍不得抱着福哥儿出来,让众人也好瞧瞧,到底和安哥儿是兄弟俩!”秀姬也不怕她,直接把话甩了出来。
    王妃的面色更加难看,红一阵白一阵。若是在这后院里,她最看不惯恒侧妃,紧跟着就是秀姬了。几句话都不让她如意,自从府里多了这几个孩子之后,她这王妃倒是处处受制。
    “福哥儿身子弱,抱他过来若是哭闹,恐坏了老夫人的兴致。”王妃瞪了秀姬一眼,低下头去自顾地喝着茶水,嘴里还不忘轻声说着理由。
    正在伺候老夫人净手的秋姬,微微一愣。脸上虽是极力隐忍,却还是能看出失落的神色,自福哥儿落地,她这位生母当真一眼都没瞧见过。
    “妾身也是瞧着老夫人见了孙子孙女兴致高,才问了这么一句。自满月酒后,我也没瞧见过福哥儿呢,不如王妃说说,这福哥儿长得是像王爷还是像他母亲啊?”秋姬却不让她好过,偏偏要把话说得直白。
    这句话一出,就连老夫人的脸都跟着变了色。气氛一时有些僵持,秀姬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王妃不让秋姬见福哥儿,对底下伺候的人也下了死命令,福哥儿虽然还小,但是王妃已经动手整治。就是为了让众人忘了福哥儿是秋姬所生这种事儿,可即使众人不说,事实又怎么可能被抹去。
    “你......”王妃就差站起来指着秀姬的鼻子了,却是极力忍住了。
    她愤恨地看了秀姬一眼,转而又恶狠狠的盯着秋姬瞧。
    “秀姬妹妹这怎么说?上回我也去瞧了福哥儿,眼看着和王爷更像一些。若是抱来了,肯定一眼就能瞧出和安哥儿是一家子骨肉的!”倒是久未出声的宁侧妃打破了僵局,对着秀姬柔柔的笑了。
    秀姬看了一眼宁侧妃,嘟着嘴只不理她,又低下头去逗弄了骄姐儿。老夫人瞧着这气氛,把安哥儿交给了一旁的佟嬷嬷,便说了一句乏了,众人就都退了下去。
    秋姬自然是留下来伺候老夫人,她卷起袖子,低眉顺眼地替老夫人布菜盛粥。
    “一大早你也没用膳吧?坐下来一起用吧!”老夫人沉着声音开口,倒是把秋姬惊得一愣,转而连忙跪了下来,直说不敢。
    “让你坐下就坐下,现在你也不是奴婢了,别动不动就下跪!”老夫人的口气有些不善,显然是耐着性子。
    秋姬不敢再推辞,只在老夫人旁边坐了,低垂着头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老夫人为何如此体贴她,她曾经寒冬腊月早早过来伺候,都没有得到老夫人一句夸赞,今个儿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虽然腹议着,心里的预感不太好,却依然是面沉如水,一副悉听尊便的恭谨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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