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啊,可是苦了你了,出门在外还遭了别人算计,身体遭了大罪不说,连今年的县试都错过了……”
    史氏捏着帕子、掉着眼泪,三分真,七分假,与其说她是心疼自家小儿子,倒不如说她是特意哭给贾代善听的。
    该遭的罪已经遭了,那就不能白白受这么一回,就算没有证据能证明,巴豆粉是老大跟老二下的,但兄弟三个一同外出,他们俩都没事儿,只有政儿遭了算计,两个当哥哥的就没有半点责任吗。
    所以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小儿子白白吃这个苦头。
    贾代善并不疑心幼子,但凡是有脑子的人,都不可能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当然了他也不怀疑长子和次子,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会这么算计的。
    更何况小儿子根本就威胁不到长子和次子在府中的地位,又怎么会平白算计自家兄弟。
    不过,贾政食了巴豆粉这事儿是事实,肯定是有人要蓄意报复,贾政一个小人家还不至于招来这样的祸患,背后之人肯定是冲着他,冲着荣国府来的。
    看来这些下人要好好梳理一遍了,别被对家收买了,他们还都不知情呢。
    贾代善不耐烦跟史氏解释这些,同样也不信任史氏的能力,梳理下人这事儿还得是他亲自来做,至于被误伤的小儿子。
    “错过就错过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入口的东西可千万要小心,至于县试再等一年就是了,又不是等不起。”
    对于荣国府的下一代,他是挺着急的,不过这跟小儿子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长子,只要长子能挑起这个担子来,那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如果长子都挑不起来,次子跟幼子就更没这个本事了。
    史氏暗地里咬了咬牙,这压根就不是能不能等一年的问题,而是老爷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老大身边的下人都是老爷亲自挑的,就连赶马的车夫也不例外,可见其重视程度。
    次子不提也罢,就只生了个吃喝玩乐的心眼,犯不上跟这小子争。
    政儿在金陵被人算计,错过了县试,老爷若是不拿出个态度来,不上下严查,不训斥长子和次子,旁人还会以为政儿在府中不受宠呢。
    “那起子奴才半点用都没有,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出了纰漏,老爷若是不罚他们,那妾身就动手了。”
    护主不力的奴才,被打杀了都是轻的。
    贾代善随意的摆了摆手,“夫人自己看着办吧。”
    总得让夫人把心里这口气发泄出来不是,免得憋的时间久了,再去找长子和次子的麻烦。
    在家事上,贾代善也是挺犯愁的,老话说的好,百姓疼幺儿,这话放在夫人身上再是再合适不过了。
    世上哪有不偏心的父母,但凡事都要讲究个度,贾代善一开始真没把这个当回事儿,毕竟三个孩子都是史氏一个人生的,压根儿就不存在嫡庶之争,自个儿的亲孩子,就算史氏有偏有向,也应该不会太过分。
    不过他冷眼旁观了这么久,史氏显然是没法自己把握偏心的程度。
    他又不能把这事儿拉出来,光明正大的跟史氏说,免得起反效果。
    但是不管不顾吧,他又实在是看不下去。
    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主意就是‘祸水东引’。
    老话还说了,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贾政作为小儿子是史氏的心头宝,长子和次子都争不过,但这不代表长子和次子的儿子会争不过贾政。
    所以赶紧定亲、成婚、生孩子吧,到时候把中馈交给老大媳妇,把孙子交给夫人带,皆大欢喜。
    贾代善预想的管家、养孩子的模式,完全是参照了自家母亲和夫人,当年长子和次子出生之后,就被抱到母亲膝下抚养了,至于夫人,则是正式接过管家权。
    按照过往的经验,这样的安排是完全行得通的。
    在贾泽和贾赦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的老父亲就已经开始考虑合适的儿媳妇人选了。
    长子是要顶门立户的,娶的妻子家世不能低了,性子不能软了,最好还得是出身清流,这样日后岳家也能帮衬到长子。
    至于次子,就真的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没有爵位可以继承,也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是自个儿的亲儿子,贾代善也不得不承认,次子并非是一个合适的结婚人选。
    好在长幼有序,长子定亲以后,才能轮得上次子。
    贾代善是个相当能够沉得住气的人,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这儿,给自己长子定亲,非但没有知会当事人,连自家夫人他都没有告知。
    先荣国公老夫人三年的孝期一到,贾代善出了孝期,立马便被圣上召回,去兵部做了正二品的尚书,完美诠释了‘简在帝心’这四个字。
    不过让众人大跌眼镜的,并非是荣国公出了孝期后,起复如此之快,而是荣国公和翰林院掌院学士张大人,这两个看起来并没有太多交集的人,成了未来亲家。
    荣国公,超品爵位,又是正二品的兵部尚书,关键是曾经在边关领军多年,在军中的威望甚大。
    张子安,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清贵至极,世代都是读书人,可以说是清流中的清流。
    在诸皇子还年幼的时候,朝廷还未能掀起夺嫡之争,最大的党派斗争便是勋贵与清流之间的斗争。
    可以说是互看不顺眼,军功起家的勋贵瞧不起清流只知纸上谈兵,读圣贤书长大的清流,虽然也瞧不上莽夫。
    这些年,诸皇子渐渐长成,勋贵与清流之间倒是没那么界限分明了,不过也不怎么友好就是了。
    荣国公和张学士,分别是勋贵和清流的代表人物,平素也没见这两位有什么交情,冷不丁的突然曝出来两家要定亲,而且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嫡长女。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若亲事真的能成,两家不光是结了亲,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休戚与共。
    ‘嫡长’这两个字,有时候甚至代表了整个家族。
    两家要定亲的消息一传出来,不光把外边的人给整懵了,贾泽这个当事人,史氏这个做母亲的,同样也都懵圈了。
    母子俩头一回,心情是一模一样的。
    感觉就是走在路上被人给敲了闷棍。
    “这么大的事情,老爷怎么就不同我商量商量,我今天听到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外边人误传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您要是觉得妾身哪儿做的不好,您就直接说,老大也是我儿子,他跟哪家姑娘定亲总要知会我一声吧,这算怎么回事儿……我一个当母亲的,居然是从外人嘴里听说儿子要定亲了……”
    太可笑了,若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贾代善丝毫没有心虚气短,准备定亲这事儿,他原本是想知会过自家夫人之后,再放消息出去,没成想这人算不如天算,他这边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家夫人呢,那边两家准备定亲消息就已经满天飞了。
    不过,不管有没有提前告诉自家夫人,长子的婚事都是他一个人拿主意,夫人到底是格局太小了,嫡长子的婚姻大事,不能任由夫人插手。
    “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就告诉你的,没成想外面的消息传的这么快,这亲事确实是我跟张大人一块儿定下来的,过几天,就挑个好日子,给俩孩子把亲事定下来,咱们也好快点抱孙子,你放心,张家的门庭是出了名的清贵,他们家的姑娘,尤其是嫡长女,绝对差不了。”
    贾代善对于自己给长子订的这门亲事,还是颇为自得的,张家的嫡长女绝对够格嫁进他们荣国府,长子日后有这层关系在,仕途上必然要平顺很多。
    史氏才不管张家那姑娘如何呢,老爷做的这事儿跟把她的脸面踩在脚下有什么区别,她这辈子还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呢,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哭二闹之后,史氏干脆把自家大哥大嫂请过来了,也就是如今的保龄侯和保龄侯夫人。
    硬是逼着贾代善作出承诺,以后次子和幼子的婚事要跟她商量,两个人都同意了才行。
    史氏闹腾得这么大,贾泽反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跟父亲说这事儿了,他倒是无所谓成婚不成婚,也无所谓跟他成婚的姑娘如何,反正人生匆匆,最多不过百年的时光,太过短暂了。
    若是合心意,那一辈子和和美美的挺好,若是不合心意,那也不过是几十年的时光,忍一忍就过去了,忍不了那就躲开呗。
    他倒是没有想过,在这个时代离经叛道,终身不娶,或者自个儿去谈恋爱、找结婚对象,这压根儿就不现实,他也没那么多精力和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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