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刚刚关上的屋门再次被打开了,一个带着高度近视眼镜的人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国民服,手中还持着一卷书本。
    “志贺义雄同志,你迟到了!”德田球一笑着道。
    “好冷,好冷!”这个看上去像是一个老书生的志贺义雄搓着手哆嗦着道,现在是冬天,外面还刮着寒风,他就穿着这么一件单衣,能不觉得冷吗?
    “快过来暖暖手!”野坂参三指着身前的火炉,给他让出了座位。
    志贺义雄头走了过去,“好舒服啊!”他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然后又接着看起了手中的书。
    “志贺义雄同志,大选即将到来之际,这么重要的党内外交流会你怎么能缺席呢?”宫本显治阴着脸问道。
    “我没有迟到啊!”志贺义雄翻了一页书:“我刚刚就坐在底下的群众之中,你表讲话的时候我还为你鼓掌了,讲得很好啊,很有气势!只不过你一直抬着头看着天花板,而没有注意到与群众坐在一起的我罢了!”
    “你!”宫本显治愤怒地站了起来:“作为我党的重要领导人,这次会议的参加者之一,你怎么能不上台演讲而是坐到了台下呢?你这是自由散漫,是无组织无纪律!”
    “得好啊!可是都坐在台上还怎么听群众的呼声呢?”志贺义雄抬起头瞥了一眼宫本显治:“在高高的脱离群众的讲台上面,你只能听见欢呼声、口号声、赞颂声,却听不到自群众内心深处的呼声,我想作为公产党的领导人,脱离群众、高高在上,这大概会变得不切实际、背离公产党的本质,大概是不合适的吧?”
    “你!”
    “好了,好了!”德田球一摇摇手:“志贺义雄同志的是出于好意,不过不参加会议的确不应该,这应当批评!”
    “今天火气有些大啊!”野坂参三在旁边坐了下来。
    “没什么!”志贺义雄低着头继续看:“只是对有些人不满罢了!”
    野坂参三笑了笑,却没有接嘴,他指了指加藤:“这位是岸本信史同志的孙儿,加藤君,涩谷惨案生当天,他就在场,所以我希望他能够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来把这件事情的经过讲述一下,这样也好让我们判断如何处置宫藤源同志。黑木重德同志,对此你没有意见吧?”
    黑木重德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病色,他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摇摇头:“我服从安排!”
    服从安排而不是没有意见,心里一定很不爽吧!加藤想道,看来日公内部争斗很厉害啊!
    野坂参三起身倒了一杯水,然后鼓励地看了一眼加藤:“请用,加藤君!就按照你心中的想法来,不要有任何负担。”
    “谢谢先生!”加藤双手将水杯接了过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外公——
    “清源,你要记住,到了那里的时候,千万不要你没有看清事情的展,你就你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游行队伍正常地来到了涩谷车站附近,然后突然冲出来的黑社会冲进了他们其中进行混战,因此造成大量游行人员死亡,明白吗?这都是为了保证公产党内部的团结,保存日本革命力量,外公拜托你了!”
    加藤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叙述:“事情生之前,我是在涩谷黑市的一家米店之中,听见了‘打到币原反动内阁,结束饥饿’‘日本公产党万岁’的口号声,我起了兴趣,便出去想看看生了什么。”
    “等等!”宫本显治突然打断道:“除了口号外,你听到其他声音了吗?”
    难道已经穿帮呢?加藤皱了皱眉头道:“没有!”
    “不对吧!宫藤源明明交代,在他们到达涩谷车站的时候听见了轻机枪的声音,怎么你却没有呢?”宫本显治回过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岸本信史:“岸本信史同志,不会是你为了保护宫藤源,所以故意让你的外孙谎的吧?”
    轻机枪?加藤的脑海中出现了那挺架在屋上后来被美军拆走的轻机枪,他沉着地道:“在我走出米店之前是没有枪声的,那把轻机枪就架在我旁边的屋上面,是属于参加火并的黑社会组织的。我出去之后不久,那把枪就突然开火了”
    “可恶!”宫本显治嘟囔了一声,坐了下来。
    “枪响之后,我也觉得有些害怕,就回到了米店之中,过了一会儿游行的队伍便过来了。也就是这时火并的黑社会组织冲了出来,将队伍截断绞杀在了一起,事情就是这样!”加藤尽量让自己的描述变得简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错误减少。
    “多谢加藤君的配合!”德田球一站起来道,他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对于他关于涩谷惨案的描述,诸君还有感到迷惑的地方吗?”
    大家都保持着沉默并不话,只有黑木重德的咳嗽声响起。
    “那么我宣布,涩谷惨案应将其定性为意外,宫藤源不需要对其负责,原本作出的开除党籍处分予以撤销,恢复他的党内职务。这件事情到此结束”
    “等等,咳咳咳!”黑木重德慢慢地站了起来。
    “黑木重德同志,你的身体不舒服,就坐着话吧。”野坂参三心地扶住了他。
    “谢谢!”黑木重德头,但仍然双手扶住桌子,坚持站立着:“虽然这起惨案是意外,但事件生时,宫藤源同志没有能够做出及时、正确的处理,导致如此多的党外热心群众牺牲,对我党名誉造成了相当大的消极影响,我认为宫藤源同志是应当担负一定责任的,虽不需要开除党籍,但是剥夺他的干部身份却是必要的、应当的,只有这样才能给其他党员以警示,才能达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目的,并且作为他的直属领导,入党介绍人,我也应该受到相应的处罚。”
    “这就不必了吧,这件事情完全与你无关,游行也并非你策划的啊”德田球一道。
    “总书记,请听我完。”黑木重德摇摇头,他勉强站立着,撑着桌子的双手在颤抖,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滚动:“对于涩谷惨案我们不应该只将它看做一场意外,更应该把它当成一次教训,一次提醒!”
    “自从战争结束以来,我们的党的各项工作开展都很顺利,党的规模也在不断展壮大,因此诸位同志都产生了一定的懈怠心理,工作上也出现了种种差错。比如情报工作开展不利,黑帮火并之事我们现在都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在之前,工人情报局却无法将这件事情给调查清楚呢?第二,我们党缺少应对紧急事件的反应能力,比如这件事情生之后,我们的一部分干部表现的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这起事件暴露出我党当前路线的不足。与以往一样,我仍然坚持在当前日本,开展暴力革命具有必要性与紧迫性,因为仅仅通过游行示威这样的议会式斗争是无法在日本成功的,我们必须坚持暴力革命!”
    坚持暴力革命?野坂参三不解地看着黑木,他以往的思想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今天突然做出了转变,野坂参三的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而一边的宫本显治更是直接站了起来:“黑木重德同志,我严肃地警告你,你这是在违背莫斯科共产国际的指示!”
    黑木重德闭上了眼睛,汗珠顺着他脸庞滴落:“每个国家都有着自身的特,苏联是苏联,日本是日本,他们都有着不同的特,我们不能永远把苏联的指示当做金科玉律,我们要从日本的国情出!”
    “你,你”宫本显治的身子都在颤抖:“你这是托派!你应该被清洗,应该开除出党!”
    黑木重德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身子在摇晃,野坂参三想要扶住他,但是却被他拒绝了。他的手离开桌子,慢慢地颤抖地走到了宫本显治的面前:“托派?呵呵,实际上我认为只有它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真正的革命思想,能够帮助日本实现**的理论武器,至于你所遵从的苏联的斯大林主义,那不过是工人官僚主义罢了,是”
    到这,黑木重德终于无法坚持了,他如同一株巨木一般轰然倒下。
    “黑木重德同志!”“黑木重德同志!”众人呼喊着。
    “快,让开,把他送往医院!”德田球一大声指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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