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辰正时分(8:00),披屋的门被人敲响,“志哥儿,你起了吗?志哥儿......”
    秦清朦胧一阵,眨巴了几下眼,听出是秦二壮的声音,便回道,“这就起”,说罢便起身穿衣,身子一抖,口里不自觉的骂了一声,“真tm冷”。
    昨夜里只睡了一个时辰,子正(0:00)时分又起来陪着秦二壮送了灶君,今日也就睡过了头。
    等秦清开了房门,就见外面站了七八个人,几人中有拿锄镐的,有拿棉篮的,还有拿镘刀墨斗的。
    秦清虽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是赶紧打招呼,一一问候,众人也都是笑着回了几声。
    朱大郎手里拿个雕了“竹下君子”的小石砚笑着递给秦清道,“昨日夜里你爹找俺说来垒灶,俺就寻思给你带了这个来”。
    秦清忙是道谢接过,比起以前的石砚,这个就精细了许多,粗雕的竹节带些刚直挺拔的韵味,竹叶点了几缕青绿,绿色晕染开来,就有了些意境。
    竹下坐了君子二人提笔书写,唯有发、笔点黑,正合“竹下君子,黑白分明”之意。
    见秦清瞧着仔细,料来是喜欢的,朱大郎笑着道,“亏得你和你爹提了个醒,我回家琢磨了几次,做了几个,这小石砚在镇上倒也卖了些”,又指了之秦清手里的石砚道,“这是新样子,就是雕的粗糙了些,志哥儿你也别嫌弃”。
    原来这是朱大郎的谢礼,秦清忙是回道,“还是朱大爹有本事,我那日不过是胡说几句,您不笑话就成”,又是摩挲石砚几把,“朱大爹雕的就是雅致”。
    朱大郎哈哈笑了几声,当时他抱着试试的想法雕了几个,没成想在镇上不过一刻就卖了出去。
    后来秦二壮见样式不错,便托李岩拿着几个样品送到县上,县里的书铺出于猎奇收了些,居然卖到了府城,便画了新鲜样式下了单子,与朱大郎常年合作,如今已是朱家的主收入了。
    众人都是哄笑着让朱大郎请客,朱大郎一一笑着应了,秦二壮扫了几人一眼,笑着道,“喝那点黄汤也不过是给嘴过过瘾,不如让他给咱家的男娃娃雕个石砚来的好,说不得哪日咱家里也能出个舍人老爷”。
    几人一听都觉得好,忙是改口求着朱大郎给雕几个,朱大郎笑着应了,众人正说笑着,申文卿走了过来,带了惊奇道,“这是咋地?这般冷天你们几人理事不成?竟是扯皮胡诌,房外的乱石还等着卸呢”。
    秦二壮忙是招呼朱大郎出去推石,见朱大郎面色不虞,秦二壮低声道,“你这买卖也藏不住,三五日就采些青冈石,村里的闲汉看见,不会多想?”
    “那吃顿酒才几个钱?还省得麻烦,七八个石砚得卖几钱银子呢”,朱大郎略带不满道。
    秦二壮抬手拍了朱大郎脑袋一把,“你竟是连个女人也不如?”
    “怎地?”朱大郎不服。
    “柳娘子都知道本村杀猪拿了下水就成,为的什么?”秦二壮道。
    “那傻娘们”,朱大郎嘴硬回了一句。
    “你就长了个猪脑袋壳子,你不过是花费些时间,就是雕的粗些,村里人也不会嫌弃,谁受了不担你的人情?但凡日后哪家里真个出个舍人,你有事求到人家头上,谁家不应承?”
    朱大郎啧啧几下嘴,摇摇头,“就咱村这些泥腿子......”。
    秦二壮也不恼,笑道,“就是不出个老爷,万一哪家日后念书识字,入了贵人的青眼,去镇上、县上做个伙计掌柜的,你日后不能讨巧得好?”
    “你再想你家里还个小郎呢?日后呢?”秦二壮又低声说了一句。
    朱大郎摸了摸头,嘿嘿笑了几声,“二哥,你这脑子咋长的?”说着猛地问道,“二哥把稻田养鱼告诉村正,也是为着志哥儿好呗?”
    在八月收完鱼货,秦二壮就将稻田养鱼的法子告诉了村正申祥甫和几个交好的朋友。
    这也是他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收鱼的时候弄的场面挺大,藏不住了,他便顺势交代出去。
    一是卖个好,二嘛到时候大批量卖鱼还得找他帮忙,这一来二去既得面子又得里子,何乐而不为?
    秦二壮闻言也不驳他,笑着点头,“快推吧,今日这事要是成了,说不得年前年后还能有些进项”,朱大郎乐得直呵呵,忙是卸石装车。
    等两人推石进了披屋,其余几人已经将木床并书桌抬了出来,秦清站在门口正发着楞,这一出出的搞毛啊?
    秦二壮见他站在那,抬手摸了他一下,“你楞在这干吗?去烧些热水,今日找你几个叔叔来支灶看看”,说完还挤了下眼。
    秦清明白过来,秦二壮这是准备支炕了,忙是去了正房烧水。
    支炕这玩意说难不难,但是没见过实物,支起来难度也不小,秦二壮昨日夜里听秦清说起,就生了心思。
    去寻过石匠朱大郎和木匠申大牛几人,盘屋修灶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可这支炕几人也没见过,昨夜讨论一番也不得法,加上年关将近,几人也懒得动弹,不过总归耐不住秦二壮的口舌之利,最后议定今日做来试试。
    “二哥,这玩意咋弄?”申大牛已经照着原来床的位置弹了线,可下一步咋整,他是一点摸不着头脑。
    其余几人也是闹不明白,秦二壮上前看了几眼,比划道,“咱先支个四尺高的架,先打土胚墙做个框,至于里面再说”。
    众人见他也说不出的明细来,也就不再问他,就等着瓦匠刘春指挥,刘春挠挠头,心里不住暗骂,这不难为人嘛,生造啊?这不是窑匠绣花硬来吗?
    有心摆烂,又是一想平日里多得秦二壮照顾,也不好撅他脸面,索性照着房屋地基来做就是,想通此节就指挥人要刨地面,申文卿见状骂道,“你这个呆子,泥土脑子?这地面都是夯实的,你刨了作甚?”
    刘春一拍脑袋,忘了。
    “那就推来乱石块子加草泥砌就是了”,瓦匠一吩咐,众人也就有了主心骨,搬石头的,堆泥加草的,还有人往里面铲石灰的。
    等秦老汉领着秦清拿着壶到了披屋这,一尺高的石砌土墙已经造好了,秦清看的嘴角直抽抽,真的。
    他这是第一次见石砌土炕,他前世走遍北地真就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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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炕:土炕据《旧唐书》称土坑,据传起自辽金时代,但根据邯郸赵窑遗址文物考证起自商代。
    自金后山东土炕盛行潍坊以东、以北区域,有满炕、半炕、灶炕等,但按照《汶上县志》来看,在万历前汶上县是没有土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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