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写对子
    二十六,割猪肉。
    二十七,货郎送来秦三郎的书信。
    二十八,麦面儿发
    二十九,蒸馒头。
    腊月三十,天日高悬朦胧如玉盘,似暖实寒,严冬密雪,时有风来则有盐霜洒落,碎玉声响。
    近看则茅檐挂冰,晶莹剔透,池冻铺银,麦苗隐翠,若是远观则素冰弥漫,白雪依山,黄土农道已是浸染霜白。
    农道尽头一架双辕牛车由远及近,老牛奋蹄,四溅的泥水在茫茫白道上添了些许颜色,寒风撩起青布车幔,四个裹成粽子的人正守着火盆。
    “志哥儿,快来贴上,贴完了快家去,今个儿可真冷”,秦二壮哈了口气,往街上又看了几眼,忍不住皱着眉头。
    对子已经刷了浆糊,秦清看了眼手上的对子,上写“向阳门第春常在”,寻思片刻就贴在郁垒画像的右侧,又提了一张“积善人家庆有余”,贴在神荼像左边,退后几步看了几眼,板正。
    等秦清贴完,秦二壮站在方凳上将黄钱挂在门楣之下,一串六张黄纸飘飘洒洒,有画了天官的“天官赐福”,财神的“招财进宝,万字符箓的“吉祥如意”。
    秦二壮挂完黄下了方凳退后几步瞅了几眼,点点头推着秦清进门,自己却出了小街上了大街。
    行不几步,就见转来一架牛车,秦二壮咧了咧嘴,大哥来了。
    秦清进了院直奔正房,正房门前挂了小千,用一寸多长的红纸制成,四周镌有图案,中有“五谷丰登”、“吉庆有余”等吉祥语,下呈穗状,飘飘扬扬甚是喜庆。
    推门进去正中间请了钟馗,条案上摆了三牲三谷,窗户上贴了红剪纸,蝙蝠、糜鹿、白鹤、喜鹊四物,取“福、禄、寿、喜”之意。
    转东进了灶间,如今灶间支了炕,炕同灶膛连接,倒是把秦李氏高兴坏了。
    灶间里秦李氏并夏氏正在准备年夜饭,见秦清进来,秦李氏忙是抓了把糖豆,“乖孙快来甜甜嘴”。
    糖豆就是黄豆炒熟裹上黑糖,吃多了容易放屁,秦清前世就不喜欢吃,因为他小时候有蛀牙,一个咬不好就塞窟窿里了。
    接过糖豆,秦清转身隐着给了二丫,乐的二丫直眯眯眼,秦李氏瞅见了只跺了几下脚,却不做声。
    秦清还没和秦老汉打招呼,就听得秦二壮喊道,“志哥娘,快出来帮帮大嫂”,夏氏微愣,转头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刻,秦大郎领着顾氏并两个孩子进了灶间,几人跪下给秦老汉并秦李氏见礼,秦清并大二丫又跪下给秦大郎并顾氏见礼,秦鸣亮哥俩又给秦二壮夫妻见礼,一番纷扰,又过了一刻。
    秦老汉瞅着人多,眉头紧皱,“志哥儿,你领着大二哥儿和二丫去你房里,午食再来”。
    大丫因要烧火,秦老汉便没撵她。
    秦鸣石听得秦老汉说话,双肩一塌,瞅了秦清一眼,低头小声道,“娘,我有些冷”,顾氏闻言忙是摸了他额头一把。
    又是说道,“你这孩子,让你穿上夹袄,你偏不”,说完拉着秦鸣石就往西屋去,夏氏努努嘴终是没说话。
    娘俩出了正房,秦李氏站在灶间窗边对外喊了一声,“今日三十,做的菜又多,还要祭拜祖宗,铁头娘你得来帮一把”,话说的不轻不重,秦大郎听得却是微皱眉头。
    秦鸣亮对着秦大郎道,“爹,我去三弟屋里”,秦大郎点点头又见秦鸣亮不动,便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
    秦鸣亮接过布包拉着秦清笑道,“三弟,走”,又对着二丫招呼一声。
    等到了披屋,秦鸣亮看着土炕带了几分好奇,等秦清解说一番后,大感惊异,瞅了炕洞几眼,脱鞋上了炕。
    秦鸣亮打开油包,取出几本书,笑着递给秦清,“三弟,这是我在舅舅家抄的杂字大全,你且看看”。
    秦清接过一看,书有三本,单本厚约二寸,但见黄纸封面上写,“增补幼学须知杂字大全壹”。
    秦清翻开书页,首页便是“小儿论”,字体略大,楷体写成,应是序言提要,下写,“孔子名丘,字......”。
    见秦清翻起书本,秦鸣亮从怀中又掏出个纸包,笑着对二丫道,“二妹妹,自打进屋,你可是没喊声大哥”。
    秦鸣亮对二丫应是不错,听得他这般说辞,二丫笑着说道,“刚才在灶间不是给大哥见礼了吗?”
    指了指纸包,“这是大哥给我的礼物?”
    秦鸣亮哈哈笑了几声,开了纸包,就见里面包了几根红绳并几块红花绸,秦清放下书细瞧几眼。
    所谓红绳应是几缕丝线汇编而成,其中夹了些亮银色,许是银丝,红花绸应是成品的裁剪下来的,上面绣了花草鸟兽,倒是精美异常,应该都是用来扎头的。
    “给”,说着秦鸣亮将纸包递给二丫,“二十七日二舅舅从府城回来,带了些绸缎丝线,说是府城盛行,女子都做了头花用,我求了些,二妹你和大妹分了吧”。
    乐的二丫致谢不已,秦清知道他说的二舅舅便是顾亮,心中一动,“顾家舅舅去了府学吗?”
    秦鸣亮想了会摇摇头,“听府中的周夫子所言,二舅舅要去京城入监,料来不会去府学”。
    “三弟你还知道府学?”秦鸣亮眼神发亮,“这半年间可有学文识字?”
    秦清点点头,“跟着祖父学了一些,不过才认识了百多个字,就是写不得”,虚言实告(假话真说)就是。
    “好,好”,秦鸣亮高兴道,“你今年方才七岁,已经识得这么多字,定是已经大好了,读书也不会耽误,再好好学上几年,定是要比我强上些”。
    秦清细细打量了他几眼,眼前少年身穿簇新的青布长袍,头戴青巾,粗眉圆脸,面色喜悦,眉眼间都是笑意,嘴角上扬,关心之意不似作伪,看来是出自真心,夏氏说的果然没错,真是歹竹出好笋。
    于是带了几分真情,摇头道,“我可比不过大兄,现如今我才认识几个字?大兄习文多年,如今怕是四书都背熟了,小弟还指望着大兄拉扯呢”。
    “哈哈”,秦鸣亮大笑几声,“三弟笑话我,我如今也不过才随着夫子读到《中庸》”,说着情绪有些低沉。
    秦清也不好问,好在过不多时秦鸣亮继续道,“二舅舅入监,周夫子便要辞馆,年后怕是不能跟着夫子读书了”。
    “那......伯父没在县里再找个夫子?”秦清知道秦鸣亮不可能不读,情绪低落无非是跟着周夫子读书日久,有些感情罢了。
    “寻了张秀才的学馆,等得年后再去”,秦鸣亮低声道,又是想起什么,“三弟,明年不如一起吧?”
    秦清嘿嘿笑了几声,岔开话题,去县城求学,你出钱?住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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