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朝堂之上,因为大康使团的事情已经显出了裂痕,本来已经达成妥协的各方势力,平衡被再一次打破,朝堂的纷争变得风云激荡起来。
    大康使团对北燕来说,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使团那么简单,这个使团中牵扯到大康和北燕的联姻,还有,这个使团之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此人便是北燕战神楚天霸。
    大康和北燕的纷争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断过,而已楚天霸为代表的时代,更是北燕最为强硬,最为强盛的时候,当时的北燕国力和战力不在大康之下,双方在广袤的边境线上连年征战,互有胜负,甚至北燕一度还占据了上风,逼迫大康不得不以空间来换取时间,在全盛时候,大康朝的整个辽东平原,几乎都被北燕占领。
    北燕有很多人都怀念那一段岁月,因为辽东平原物产丰富,每年秋收季节,来自辽东的高粱,麦子纷纷的进入北燕千家万户的家庭,让北燕的人不缺衣少食。
    还有,大康的丝绸茶叶,瓷器盐巴源源不断的进入北燕,北燕人的生活变得无比的富足和充实。
    这一切都因为战神楚天霸的消失而改变了,强大的大康还是收复失地,南方的军队把北燕的军队赶出了辽东,甚至北燕广袤的地域都被大康给占领了。
    南北的通商被严令禁止,南方的粮食,茶叶,丝绸,瓷器再也无法进入到北地,北燕人不得不过缺衣少食的日子,所以人们愈来愈怀念楚天霸,因而楚天霸在北燕被尊为了战神,上至君王,下至贩夫走卒,对战神都格外的尊重和推崇……
    现在,今天,战神楚天霸又要回来了,这个曾经改变了北燕命运的男人此时就在大康出使北燕的使团之中,别的不提,仅此一点就足够让北燕局面大乱。
    北燕的各方势力在楚天霸的问题上明显出现了分歧,派系之间的矛盾瞬间的激化,在这样的背景下,北燕面临新一轮的洗牌,其中的微妙,唯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感悟到。
    ……
    使团依旧按照固定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往北走,目标直指北燕的上京城。
    一连好多天,使团都遭到各种情形的袭击,这些袭击之中有盗贼,有贫民,甚至还有流民和乞丐,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的袭击,陆铮都率领使团从容的化解,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看上去一切都似乎只是小打小闹,实际上在北燕这样的国度,这种治安情况,陆铮率领这种规模的使团遭遇袭击是很正常的事情,所谓贫寒生盗心,北燕这个民族向来都很彪悍,北燕的国土上,也是倒处马贼横行,甚至官匪一家,很多官面上不方便的事情,朝廷和军队会把这些事情委托给马贼处理,这样双方利益均沾,反而能够有各自的生存之道。
    这些天陆铮每天都坚持和楚天霸聊会儿天,他并不刻意的去和楚天霸套近乎,也没有从功利方面希望能从楚天霸嘴里得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
    陆铮完全是随性而为,聊解旅途的寂寞,所以谈天的内容不局限于某一方面,而是随兴而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楚天霸刚开始还有些警惕,渐渐的也适应了这样的谈话,到了后来,他甚至变得饶有兴致,很多话题不用陆铮去提,他自己便能侃侃而谈!
    “楚老将军,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恐怕整个北燕都不知道你竟然还活着,所以他们无论是哪一方势力,都异口同声的捧你,把你捧成了北燕的战神,把你捧成了北燕人心中伟大的英雄。
    把一个死的人捧得很高,这其实是一种利用,利用死人来团结活人,利用死人来归拢收敛资源,只是现在死人复活了,局面便有些尴尬了,楚老将军,说起来这都是我义父和陛下太刁钻,行事太坑人啊……”陆铮微微笑道。
    楚天霸用手捋了捋发白的胡子,手镣发出刺耳的声响,他道:“陆铮,不要岔开话题,我刚才说的是使团里的小郡主,这小丫头春心荡漾,把一颗心都系在了你的心上!你就不担心这一次她到了北燕之中,万一行了惊人之举,在上京惹下了滔天大祸,回头你和她都将陷入困境么?”
    陆铮道:“楚老,您这把年纪了,怎么爱如此关心这些风月之事?我跟你说过了,我已经娶亲了,郡主地位尊崇,我岂能高攀得上?所以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已经到了尽头,只能换话题再聊了。”
    楚天霸嘴角微微翘起,面上的表情变得不可捉摸,他道:“你的嘴刁毒得很,把北燕的局面说得如此不堪,我也不想和你多谈!”
    陆铮道:“楚老,逃避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其实你也知道,在这种局面下,你和我都很危险,只是很微妙的在于,希望两国和平之人,必然不希望你活着回去。而希望北燕重新辉煌,要利用你攫取权力的人,他们又投鼠忌器,生怕把我弄死了,伤及到楚老您这一尊活唐僧,所以,他们彼此掣肘,我们才能共生,共渡难关,楚老您说是不是这样?”
    楚天霸哈哈一笑,道:“小小年纪,心思却深沉得很,不过还好,你不似陆长河,陆长河是阴柔狠辣,而你则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这一点倒是合老夫我的脾胃。只是你我既然是朋友,同舟共济,你每天锦衣玉食,宝马香车,我每天都只能手镣脚铐,住着冰冷森然的囚车,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啊!”
    陆铮道:“楚老,对不住您了!您这样的安排是义父亲自部署的!负责押送您的一彪人吗,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号令。
    当然,其实这也是为您好,人啊,尤其是像您这种身份的人,需要有人像压弹簧一样将你压住,而后你才能弹起来,反击起来才能犀利!
    就像你能在我大康悬镜司的监狱度过二十年,常人难以想象,可是你却有理想和信念的支撑,所以再难熬的日子也难不住你。倘若,我义父真好好的把你关在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让你每天锦衣玉食的生活,只怕这二十年下来,你早已经没有了今日的心思和气度了!心中没有了斗志,人便真老了,这等人的死和生已经都没有价值了!”
    楚天霸眼中的精芒一闪,嘿嘿笑道:“不愧是陆长河看中的人,你的未来比之陆长河更要胜一筹!”
    陆铮摇摇头道:“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因为人到了一定的程度,需要依靠的便是气运和机缘了,所以未来不可预测!但是有一点我能明确,那就是楚老,你的抱负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北燕和大康之间倘若再战,那也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对两地的百姓来说,都是灾难!”
    楚天霸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北燕永远就只能这样苟延残喘的活,永远就只能这样偏居一隅?嘿嘿,真是笑话,我都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自然的规律,我楚天霸不是好战之人,可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是强者为尊,我北燕足够强,我北燕的子民就能过富足美好的生活。而倘若像现在一样,我北燕的子民便只能苟延残喘,卑贱卑微!世界的规则就是这个道理,你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不过是不谙世事之人说出来的幼稚之语!”
    楚天霸的情绪很激动,陆铮听他这番话,心神也颇为恍惚,他想想自己上辈子的人生,其实似乎也是那个道理,国家强则人民强,国家弱则人民贫,古往今来,温情脉脉从来都只存在于象牙塔的说教之中,所谓的和平,所谓的仁慈很多时候更是伪善的伪装罢了。
    楚天霸人老了,可是心中并不服老,他还有一颗炙热的心,陆铮忽然笑了,看向了楚天霸,道:
    “楚老将军,你我相识一场,这些天聊得也非常的投缘!只是,像今天这样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我想随着我们越来越靠近北燕,我们使团当下的平静便会被彻底的打破!到时候,你我是生是死都难料!”
    楚天霸神情渐渐的变得缓和,看向陆铮的眼神中颇有欣赏之色,道:“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你懂得敬畏命运,敬畏天地,这尤其难得!
    是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能你我老少,虽然一见如故,却似乎只能一个人活着到上京,这便是造化弄人啊!”
    楚天霸说完,从囚车中慢慢站起来,凑到囚车的门口,眼睛盯着陆铮,面无表情,一字一句的道:“你说说,你和我,谁能活?”
    陆铮道:“楚老,您千万别冲动,这个时候还早了,如果把你我现在的处境当成是一场游戏,很有趣的地方是你杀我,或者我杀你,都不能成为游戏规则,楚老,您说是不是?”
    楚天霸身子一僵,霎时心中的杀意顿消,忍不住暗自长叹一声:“大康人杰辈出,北燕却人才凋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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