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妖庙内一片漆黑,开门进去便迎面扑来一阵诡异的风,狂掠不停,那人大骂一声滚!
    说来也怪,那阵风立马屁颠儿屁颠儿离开了,院中的地上均是狼藉的树叶和乱七八糟的枯枝,我只管摸着影子向前走。大概转过两条破旧的长廊,到达一处空旷的地面时。前面两人突然停下。
    “是这里么?”二哥迎面走至一口荒废的古井旁,打量一下四周,伸手指了指地面那一处空地。奇怪的是,它周围都长满了荒草,唯独这一块像是长不了草的绝地似的。上面仅仅凌乱铺着一层树梢。
    那人吭了一声点点头。伸手便从袖筒里兀自抽出一条长长的绳子来,掉在地上像条蛇一样盘成好几圈,或许是好奇,我突然问:“二哥,你见过白颜色的蛇吗?”
    “那有啥。”一说这蛇,二哥立马瞪着眼睛搂起嗓子眼儿,似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俺曾经还在后山见过一条青蛇呢,足足有十几米,老人们说,那可是神仙显灵的预示。”
    切,俺冷哼一声,摆手撅着屁股不搭理他,这世上哪有什么蟒蛇是青色的?一瞅二哥那偷笑的表情,俺就知道这家伙在糊弄,倒是那汉子手不识闲,几分钟不到,一些零散装备在人家手里已经安装好了。
    比如那一截截的螺丝钢管,考古铲头,折叠铲子,多用军刀,短锤等等。满满一地摊开,像装卸零散的枪支武器一样,手脚尤为麻利。在他背部,有一块四五厘米宽的东西微微在衣服下面凸出来,向下延伸进去,看样子硬邦邦的。
    那汉子先是从兜里掏出的几根大铆钉,便让我惊了一下,这些铆钉足足有十几厘米长,嘴里蘸了蘸也不含糊就要往下钉,俺以为他要用短锤,所以弯下身子帮忙递了过去,谁知那人理都不带理,伸手就来,看也不看便用他右手的手背对着那铆钉猛地砸了下去。我又一惊,才发现那人翻手过来时,他的手背竟比常人厚实许多!看上去就好像肿了一样,而后又一看才发现那些全部都是几十年以上的老茧子,足足有5、6厘米厚吧,刚刚翻手过来,手背撞击那坚硬的铆钉除了隐隐有一层白皮破了之外,丝毫没见他怎样。
    是痛是叫?难道这人没反应?如果是一般人的手,别说猛地砸下去,就这么稍稍一下,估计铆钉都能将皮肤穿透喽!
    如果所料不错,这样的茧子若非是几十年的功夫,根本不可能练到家,而据传像这样的手法,必须从儿时就开始练起,每天在放满烈沙的铁沙盆中摩擦,至少五个小时以上,之后才能手砍砖块,练上个几年之后,底子初成,再用手背来砍石块。可那也只是传说啊,老爹当年跟我说的时候,我觉得不可能压根也就没当真,练就这样手法的人,疼都疼死了,手掌不是残废就是彻底失去活动肌能,常人只要一看便吓得颤抖了,更别说真正练就这样的本事,几百万人当中也不可能成功一个。
    正当我惊呼不能自已,那汉子手背就跟铁锤一样,砰砰两下,十几平米的面积,这一颗、那一颗,陆续就在枯井旁用手背砸了大约十几颗的样子。令人赞叹的是,那些铆钉嵌入土壤中的深浅似乎都是一致的。
    “叔,您这是......”我口吻微微尊称。意思是不是盗墓吗,做这些干什么,拿地图找准位置直接开挖就是了。
    那人不语,耷拉个长脸,闷头只顾捣鼓自己的东西什么话也不说,茫茫夜色衬着他略显消瘦的身影,若不是距离近,从远处看去,他蹲在地上被二哥手中的电筒光不停映衬着,像极了一只鬼影。我看着他抬头一瞬间,猛然间发现,那人左侧脸的颧骨似乎是凹陷的,整张脸看上去极度不平衡,而转眼间,那里头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兀自撑实起来。使得脸侧两边的颧骨又大小持平。
    这样来来回回,不停凹凸变换着,好生奇怪,我不禁摸摸自己的颧骨,确认都是两块硬邦邦的骨头,可这汉子是......
    突然,那汉子的颧骨处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一样,那处皮肤如同银针从内向外扎一样被撑的好高好高,随后噗嗤一声,竟钻出一根黑色的触角来,我慌忙揉揉自己的眼睛,隐约中好像看到一只虫子在那人的颧骨内,而后再去看时,那里已经恢复原样了。
    这...这...这也太恐怖了。
    “说哈子,真圪节,那都跟你说句话还不理嘞。”我瞅着他,彻底背不住,用家乡话酸了一句,意思是,嚣张什么?又不是你自家地儿,别人跟你说话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二哥抬头瞪了我一眼,夜色中那隐忍愤怒的表情似要将人活活吞了,倒也奇怪,二哥怎会认识这等西里古怪的人呢?我揣着二哥的心思,估计对这人十分的信任,也只好闭嘴。
    之后,等到那人颇为熟练地将镶嵌各处的铆钉用绳子一个一个连接起来,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难以相信的是,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里,我甚至还在想着究竟如何进得那墓葬时,那一路上很少说话几乎可以用沉默寡言四个字来形容的中年汉子,竟然已经将一个类似于地下建筑模型的轮廓清清楚楚的勾勒出来。
    不由得钦佩。
    可我盯着那模型奇奇怪怪又似乎别致有序的线条,越想越不对,我分明从那轮廓分明的图画中看到了那是,那是一座……一座……
    棺材?!
    来不及反应,我的嘴便被一只手死死封上。我嚎叫的声儿特大,回头一看却见是二哥,故而死活挣扎着想让他松开,可他就是不放,一个劲儿捂着我,任自己怎么喊也只是宛如清风抚摸落叶般发出静静呻吟。
    “天心你不能小声点儿啊!”二哥瞪起眼,怒气冲冲的样子,青筋暴起,顿时把我吓了个肝儿颤。
    “赵二,速度!操家伙咯!”那汉子说话了,先是朝这里瞪了一眼,仿佛就根本明白刚刚我嘲笑他的话,可人家显然是没工夫搭理我这种没什么盗墓经验的人,抄起家伙就对准地上描出来的轮廓动手。
    二哥应声,脸上微微有些动容,手从我嘴上兀自松开,可那动作粗鲁极了,我只感觉自己的嘴巴像被鬼咬了一口,特别难受,他手脚麻利操起一把洛阳铲的同时还不忘骂一句:“你给我小心点!”
    令我崩溃的是,他们似乎都不在意我沮丧的心情,个个耷拉着长脸,这时,二哥又走到那男人面前侧耳也不知嘀咕了句什么。
    而后那汉子呼啦一声,风衣向后一拨拉,冷酷极了,走过我身旁,也不招见,捡起地上那一把银色的铲子,就开挖。顿时,面前的尘土飞扬,从地上翻出的旧土卷起一堆灰尘,直逼我这儿。
    “呸!呸!”我慌忙闪躲,本欲扯开嗓子骂将过去,可无意中看到那人脸上的表情和手中动作,似乎有些熟悉。
    “好嘞师爷!您挖那头儿,这头儿交给俺了!”二哥也慌忙动手。
    可我越看那动作越熟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左想右想,想到脑袋都要破了,随后猛地一惊。
    “哦!刚才二哥叫他什么?”我使劲想着,想着这样一个存在过脑海中又似乎忘记的称谓。它是那么熟悉,这,这,这前两天不是还听到过的吗?
    唔!
    一个寒颤,我嘴唇间不由蠕动,想着“师爷!难道……难道他……就是半仙儿之前给我讲鬼故事中的那个师爷?”
    我早已惊讶的不能自已,在半仙儿跟我讲的那个悬疑盗墓的故事里,“师爷”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什么关键的地方都有他的存在,几乎是我最熟知的,可,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一时间,我猛掐自己的胳膊,心想这该不会是自己做梦吧!可我看看四周,所有的景物跟那故事中的如出一辙,古宅,废井,夜色,漆黑色的天空……
    我使劲扳着指头,责怪自己进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一遍又一遍,生怕哪一样错过就对不上故事里的情景一样,可数了又数,十根指头疲软的感觉都要断了。才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这里所有的东西分明与那故事景象里描述的一模一样,对了,还有那两棵粗壮的梧桐树在哪里?我记得故事中有一段那只狐脸女鬼头飞出来之后,那唤作师爷的老头儿分明还跑过去靠树躲了起来,吓得他肝儿都颤了。
    我下意识向后看去,果然如预料中一样,在距离古井不远处的地方,赫然站着两棵高大的树影。
    而这一切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仿佛即将又要发生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但任凭自个儿怎么想糊弄过去,那些赤裸裸的如同身临其境的诡异画面愣是不停播放在我的脑海中,而且是重复播放,我快控制不住,我想拼劲控制住,可思维早已乱套了,那里根本一团浆糊,似乎里头儿早已变成一只又一只狰狞的鬼魂,不停吞噬着我的脑髓。
    而答案,究竟是什么呢?而面前这个人,中年,却又总是一副冷漠大爷的味道。
    二哥,那一副只顾埋头苦干的样子,抬头低头,像个机器一样操家伙翻土纷纷,我控制不住在莫名其妙地幻想他的角色。如果那盗墓的故事是真,照刚才两人熟练的技巧配合上来看,那二哥岂不是……
    岂不是那个贪财鬼——后来钻进洞中不知被什么东西吞掉下半身而血淋淋的人?
    “呵,天心!”他见我那怯呆呆的样子似乎明白我的惊讶和疑惑,“那故事是真,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女鬼?那断尸估计是徐半仙儿那老家伙骗你的,不然,你怎么会上钩?”
    “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故意编的?”
    听二哥的分析,大概也说得通,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想过度较真儿,故而心里一阵翻滚,撅起嘴巴道:“早知道俺就不来——”
    “少废话!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有你的用处!”这时,那人突然回头,打断了我未完的话,夜幕中他发紫的嘴角兀自邪起,像只恶鬼一样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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