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九望了眼抿着唇“嗷嗷待哺”的余归一,只好夹了一筷子菜,递到了他面前。
    可他却偏了脸略略避开。
    这是什么个意思?余九九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想出什么所以然。她觉得自己和魔王的代沟越来越大了,可能几千年的差距还是无法轻易跨越的。
    难道是他自觉失言,却不好意思再对自己的话出尔反尔了?按照书中魔王的性格,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她还是不要戳穿为好,余九九尴尬却不失礼貌地一笑,放下了递到他面前的筷子。
    只是她刚收回手,余归一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喂我。”
    然后,他又大发慈悲地补充了一句:“像同学聚会那样。”
    她刚刚举的手都酸了,就让她做这个?
    “嗯?”余归一看着还在发愣的余九九,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脸上出现了不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余归一忽然兴起让她夹菜,但他的眉头触不得,这一点余九九心里清楚。她没有吭声,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双碗筷,放在余归一面前。
    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看上去倒是颇为乖觉。
    魔王柔顺的黑发没有任何束缚,闲闲散散地披洒在肩前和身后。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只露出小半张白的过分的脸和玉白的耳朵尖。
    余九九看得出神,只偶尔给自己囫囵地塞两口,大部分还是都到了余归一肚子中。最后余九九端着几只空空如也的盘子进去洗碗的时候,想起了上回余归一说的他不吃凡食,那会儿他还能算矜持。
    如今嘛……算了算了,不说也罢。
    即便天气没有过分炎热,但看到他身上的宽袍大袖,余九九都替他热得慌。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余归一,你有多久没有洗澡了?”
    闻言,余归一的脸上又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远距还好,近看就是扑面寒气。他面前一脸耿直的女人强撩了把虎须,还觉得不够似的认真问道:“你是不是不会用花洒?”
    余九九看上去很镇定,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她的话一出口,就开始怂了。
    她匆匆丢下一句“我趟超市”就准备往外跑。
    但是她的动作压根瞒不过他的眼睛,怼完他就想跑?想得美!余归一笑意泛冷,修长的指节松松地捏着她的手腕。没用多大力,但足以让余九九挣脱不了。
    余九九感受到自己的腿肚子颤了颤,然后没等余归一说什么,她连忙开口:“你不爱洗澡就不洗吧。”
    他的脸怎么更黑了?
    余九九委婉地转换说法:“如果想洗,我可以教你的。花洒用起来很简单,您如此聪明睿智,一定很快学会。”
    余归一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拍马屁也没用。”
    她又是不自觉一抖。
    果然,把他当做正常的朋友看,还是太天真了。
    只是余九九不知道的是,因为魔界的环境恶劣,少水少食,大部分魔根本接触不到这些。所以魔界中人对水格外珍惜,即使是魔王的存在,也只在必要的情况下会用水来清洁身体。更多的时候,便是用个小术法敷衍了事。术法的效果比不得清水,可聊胜于无。
    这些举动,日子久了,就成了习惯。
    现代世界不缺水,余归一很清楚,可他还是不愿意去浪费一丝一毫。
    他想得入神,眸光深远,都已经失去了焦距。
    余九九暗搓搓地避开半步,用另一只手去掰扯余归一的束缚。就在她要成功的时候,余归一却猛地用上了五分力气,她都能听见里面骨骼的咯吱摩擦声。
    她痛呼,余归一恍若初醒般地收回手,低头去看女人手腕上被捏红的一圈。
    “啧,真娇贵。”
    魔王露出了他经典的嫌弃脸。
    但很快,他就慌了神。
    “你哭什么?”
    “不许哭!”
    余归一脸上纠葛着别扭以及无措,除去一直跟在顾源之身边的陆蔓蔓,他还真没有接触了解过女性。遇上把人弄哭的情况,只会凶巴巴地吼一句“别哭了”。
    可听在哭的失了智的余九九耳中,他就变成了无理取闹。
    对于余九九来说,魔王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原本安逸的生活。不仅如此,他在精神上一直处于碾压她的状态,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可她心底一直存有难言的恐惧。
    魔王是脱离于现代社会的存在,不受任何限制,也没有现代人惯有的尊重生命的意识。她战战兢兢,生怕他一个不如意就让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可以说,余归一给她带来的便利和好处,根本不足以抵消她内心深处的害怕。
    可是天天当成大爷一样供着,只是偶然开个玩笑,竟然惹得他大怒。再好脾气的人也是受不住,所有的委屈和恐惧都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瞬间用眼泪的方式倾泻而出。
    余归一没有想到他的一个失手让她的情绪这么激动,这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他被余九九哭的心烦意乱,强自软化了口气解释:“你自己挣脱动静太大,那是我的下意识反应。”
    余九九哭的伤心不已,专心打着哭嗝没有理他。
    本着他惹的人他负责哄好的原则,余归一并没有甩手走人。
    “……对不起。”他道歉。
    心里还想着幸好自己的属下没有来到这里,要是被他们看见自己这副威严扫地模样,都无颜面去领导他们。
    余九九还是闷声哭着,没有一点儿表示。可能前期爆发太猛,她没了力气,就拖着两条腿坐到沙发上开始无声地抹眼泪。
    金珠珠一颗一颗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又被她抬手抹去。
    余归一头一回有了无力感,他垂头蹲在余九九面前。
    “怎么能让你不哭了?”
    “你不是想要去超市吗,我们下去逛逛?”
    “你喜欢什么,我弄来给你当赔罪礼好不好?”
    余九九抽噎了一声:“我喜欢狗。”
    收到余九九的第一个回复,余归一心里有点欣慰,只是这内容……
    “你……再说一遍?”
    余九九坚定而果断地重复:“我、喜欢、狗。”
    余归一伤脑筋地往后拨了拨长发,换了条蹲着的腿。过了一会儿后,又换了回来。他来来回回地折腾,最后在余九九泪汪汪的注视中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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