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殿的人,看着柳深岚曾经匿着身子的阴影处,八个黑衣人缓缓抬着一具水晶棺走了出来。
    ***
    那是具水晶冰棺,打造的如此精致,冰棺的每一处,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宛如六面光滑的镜子,光可鉴人。
    那里面
    苦众人看过去,除却龙殇离和柳深岚。
    律君魅、水明月、水明心、柳远山脸上全都全都变了色。
    那是一具被冰住的女人,她三千发丝轻轻流泻,肤如凝雪,一身大红凤衣,那红仿佛绚烂的像要淌出血来,双手交叠于胸前,栩栩如生。
    故只是,脸上像什么划过磨过,破碎不堪,已完全见不到原来的样子。
    那副尊容,明心自己已经恶心的不想看。
    “律君魅,你不是问究竟要从水明月身上得到什么吗?”龙殇离似极满意眼前所有人的反应,他抓紧了明月的腕,唇含讥诮。
    律君魅眸光复杂地落在冰棺里的人面上,语气轻轻,仿佛,他稍微一个大声,都足以将那棺中的人惊醒,惊碎。
    “难道这冰棺中的身子,就是明月的”
    “没错。”龙殇离勾唇一笑,怀中人扭动了几分,却被他紧紧箍住。
    “要怎样,才能让明月的魂魄回到她的真身。”
    他的话淡淡,却在每个人耳边,清晰无比。
    难道说,这个男人,竟然还想着要带走这个女人的身体,冰棺里那具脸已经被破坏的让人不堪卒目的人么?
    “王爷,不要”明心捂着脸,听着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从喉咙里嘶哑的挤出。
    而龙殇离与此同时也讥诮地说:“魅王深情,让朕感动。可是有件事,朕恐怕还需让你知情,到时,魅王再做决定,方才明智。”
    一席话,疑了殿内一干人,水明心大红的袍子却倏然一震,一角红袍在袖下翻飞。
    他蓦地冲上来,脸色狰狞,一掌拍向龙殇离,那掌到了龙殇离心口,砰的一声,柳远山、柳深岚齐齐大惊,抢上来已来不及。
    只是那掌拍上,龙殇离岿然不动,水明心却口吐一口鲜血,身子软软地倒下。
    他澄蓝的眸中尽是惊恐之色,脸上肌肉扭曲已如魔鬼,他纤细的手弯曲成爪,颤抖着指向龙殇离。
    龙殇离淡淡一笑,道:“水明心,你当朕没有任何准备就会放你们入殿吗?情动智损、关心则乱,这殿中的熏香原本就掺了化力散,凭你们武功再高,也休想使出半分内力。”
    “如今,你再想阻朕,也来不及了。”
    话锋一转,龙殇离冷笑着扶起怀里的水明月,将她圈在自己臂中,这才对律君魅一字一顿道:
    “魅王以为自己为何会爱上水明月?”
    他扫了柳深岚一眼,柳深岚当即明白,走前补充道:“西平国魅王一向不喜女人碰她,即使在与女人交欢的时候,也从不要女人看他的脸。”
    “所以”
    律君魅眼皮一跳,眸中神色骤沉。
    明月一道惊疑的眸光飞快往律君魅一扫,心,倏然被什么揪住。
    “所以”龙殇离冷笑,一声暗哑低笑从他喉中溢出“你我宿敌,朕料定当日那喜轿只要进入那沙漠戈壁,必然会被当时正在西巡的你发现。
    “而这个替身”龙殇离掌下一个用力,明月皓白的手腕霎时被他捏起几道血瘀“一身傲慢忤逆之色,也必定激你毁了她。只是你想不到,从你从上了她身子的那刻起,你便中了朕早在她种下体内的同心蛊。”
    “龙殇离你”明月大愤,失声叫出来。
    律君魅却低垂着眼,脸色平平,他缓缓抬起头来,淡淡地问:“那又如何?”
    龙殇离松了眉心,似闲闲的道:“魅王一向机警非常,用毒,若是害命,料想也会被你发觉。所以,这蛊无色无味,你只要碰过她的身子,你便会无察无觉之下,爱上她。”
    “不过,现在不必了,解药给你,你无需在药力的情况下,爱着这女人。”
    龙殇离一笑,眉梢扫过柳深岚。
    柳深岚从怀里拿出一只瓷瓶,开了塞,往手上一倒,一颗纯白色的药丸帘滚到掌心上。
    他将药丸呈到律君魅眼前,律君魅一身玄衣如墨,这白药与黑衣相称,看去眼色异常分明。
    柳远山一凛,只当自己这位大哥又要为皇上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来。
    律君魅却手一伸,将手中的药拈起,放到嘴里,毫不犹豫地咽了。
    明月只觉眼前一涩,有咸咸的液体从眼底涌出来。
    心里却同时砰然一声,有什么被打碎了。
    原来,他竟然是这样毫不犹豫。
    是这样毫不犹豫,想要从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境中,决绝地摆脱出来。
    明月看向律君魅,一张脸脸容清俊,脸上线条虽有些冷硬,可是至黑至墨的眸中已然沉若深海,无波无澜,这么快便将他的情绪都收起来。
    她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被撕碎的声音
    碎成鲜血模糊的一片片
    可笑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誓只是个幻影,他说爱她,怜她,原来都只是因为他了早就种在她体内的同心蛊。
    没有了那蛊,他心里便再没有她。
    而她,就只是漂泊于这天地间孤独无依的一缕孤魂。
    五脏六腑仿佛在瞬间都被人抽走了,整个人空的只剩下一具躯壳
    粉碎的心,竟连已经被掏空的躯壳都无法支撑
    龙殇离早已不知在何时松了手,她无力的滑跪在地,愣愣的看着那冰棺里颜面尽碎的女人。
    原来,那里,才是她的归处。
    “龙殇离,你这个王八蛋,你答应我不告诉她的,你说会帮我守护着她的身子,让她重生”
    一旁,水明心突然撕心裂肺地哭骂起来,一双澄蓝的眸子变得猩红,一道道血丝凝在里面,宛如一张可怕血色蜘蛛网。
    柳远山脸色一暗,似担心的伸出手,想扶起他。
    水明心已再度抬起头,眼眶发红,颤抖的唇发青,哑着喉咙厉声道:“龙殇离,你若敢动她,我诅咒柳浅歌一世不得醒,醒来也变厉鬼不能与你相合!”
    龙殇离唇角一弯,倏然身子一晃,人已经飘到水明心身前,他抬手一下狠狠捏住水明心的下巴。
    )
    狂放地笑道:“朕,答应你的事早已做到。她的身子,朕好好的给她保存了一年又六月。朕未反悔。如今,朕这就取她心尖血,唤回歌儿的魂魄!”
    龙殇离脸色一狞,再次转了身,从腰间掏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小剑,一步一步,向明月走去。
    倏然,那寒光一闪,明心心口传来刺痛,她真的没想到龙殇离这么快便出手,快到连让她多说一句再见的话也成为奢侈。
    只是,她也终于想明白,那日回玉烨国与龙殇离初见,他说:
    “朕没有什么不明白。当初放开你,是朕之意。”
    “如今,你回来,朕再也不会放手。”
    “歌儿答应我,不要离开朕。”
    这一切,所有,都只是说与这个她寄存灵魂的躯体听,而非她。
    他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她知道了全部真相,然后心碎流血,那心尖的血,可以救柳浅歌。
    她阖上眼睛,四周静极了。
    她没有低头看着龙殇离刺进她胸膛的剑,这样也好,她所有执着到了现在,不过是笑话一场。
    龙殇离也罢,律君魅也罢,水明心也罢。
    都统统永诀吧。
    她以为她会就此死去。
    然而,那支剑划破了她的皮肉,却没有刺进去,一只手死死握在龙殇离握着剑上。
    曾经,她为一个人如此握剑。
    如今,谁又为她?
    她打开眸,却见了两只手。
    剑上的那手,流着血,伤口至深,似已见骨,是律君魅。
    而龙殇离腕上,却还有另一只手,是水明心的。
    浅歌惨淡地看了眼律君魅,他眸光沉冷,早已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一切。
    而水明心,却绝望至极,口中开始不停涌出鲜血,他凄惨的笑,那笑,笑尽人间一切悲凉,笑尽前世今生。
    龙殇离看着眼前两人,冷冽的目光中仿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那剑仿佛割伤的不是什么,只是一缕破布,随时都可再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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