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纪明,你究竟是谁?
    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特尼思先指了指面前,哪怕在黑暗中仍旧流光溢彩的圣山,然后又指了指背后,盖在地平线上的巨城。
    “人活得久了,别的不说,乱七八糟的破事见得多,我在这两边徘徊了五百多年,见证过太多太多上位者的迭起兴衰。”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三句话,爬上去的时候很难看,在上面的时候不一定好看,滚下来的时候一定很难看。”
    “所以啊,作为她的老师,其实我一点也不希望埃莉诺掺和什么王室考核,什么狗屁的公主,可笑的封地啊,那些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反正我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绝对够她幸福地过完这一辈子了。”
    “可没办法啊,谁叫她是长歌家的女儿呢?她有她必须去承担的责任,就算夹着尾巴试图逃避也逃不开的命运,她别无选择,只能去全力以赴地面对。”
    “但你不一样。”
    说到这里,特尼思话音一转。
    “纪明,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需要去背负的东西,就算布洛瓦有,那也是她作为精灵贤者未尽的义务,这些东西落不到你一个人类的头上,所以你不需要去掺和那么复杂那么恶心的事,你只需要……”
    “我有。”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闪击,害得正长篇论述的特尼思甚至愣了一下。
    ——“啊?”
    于是纪明又强调了一遍。
    “我说我有啊,我有需要承担,必须承担,也想要去承担的事。”
    他装作是在低头思考,其实是在偷偷翻自己的好友列表。
    “而且搞不好,可能比埃莉诺的还要多呢。”
    特尼思还是听不懂他的谜语,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她发现自己其实对纪明也是知之甚少。
    ……
    纪明,今年应该二十多岁,曾经是阳光城外城名不见经传的小庸医,跟布洛瓦学了点精灵打架的本事自保,并利用效果越来越好的祖传神奇药水顺利起家。
    后来靠着跟商业联合会的一点内部关系搬到内城,在一片乱局中站稳脚跟,终于完成了从卒子变成车马炮的转变,成为了阳光城众多名流之一。
    原本此生可能也就止步于此了,却在前往圣光教堂后突然成为圣光神选,一步登天,直接从车马炮飞升成了棋局两边的棋手,乃至于有资格事不关己的看客。
    之后便是阳光城大战,靠着神降击败阴影之神的分身,最后跟着自己一起北上,并在中途发表一门新的学问,现在即将要登上逐日峰,成为名副其实的教会神选。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循,遵循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发展路线,除了“神选”这个她来了都要骂一句不要脸的幸运外,没有任何无法解释的地方。
    但这就是问题,因为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不到五個月的时间里。
    对于自己这样的老魅魔来说简直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不知道怎么了一下,他就啪叽一声蹦出来了。
    而且更可怕的是,一个只要四个多月就能化身窜天猴的人,是从一个没人知道在哪里的“东方”过来的。
    他的过去完全是一个谜,仅有的一点线索,什么师父啊,逐出师门啊,穿过沙漠和大海啊,还全是他含含糊糊的一家之言。
    包括那个可疑至极,却偏偏得到圣光之神信任并同意结盟的魂灵圣座,纪明跟它似乎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们只负责外派却不负责后续行为的开拓者里,更有很多是和纪明类似的“东方人”,并且还有着属于自己的文明和文化。
    综上所述,特尼思混乱的思绪里终于浮现出一个起起伏伏的线头,她赶紧拽住往外一拉,发现下面连着的是……
    闷哼一声,大主教似乎在瞬间变了气息,她像是准备抓住什么般悄无声息地调整了右手的位置,同时用额发藏住眼睛。
    嘴上却若无其事。
    “那个,纪明,你说过你是来自东方对吧?”
    “呃……”
    有一说一,纪明其实有点后悔当时顺嘴给自己编这么个出身了。
    因为每一次听人提起这个,他都会有一种自己应该在玩某种高难度弹幕射击游戏,而且牛子已经离家出走的感觉。
    不过自己亲口说出的话,无论如何都已经是组成个人身份的客观事实,试图从这个切入点去吞设定,很有可能会导致谎言的大崩塌。
    所以虽然也很奇怪对方为何会突然询问这个,纪明也只能承认。
    “对啊,我来自东方。”
    大主教略一点头,紧接着问道。
    “嗯,所以你说的这个东方……它在哪里呢?”
    “它在……”
    这下纪明又卡壳了。
    老太太,伱果然是圣光魅魔啊,你太卑鄙了,这一大问题嗷,好悬没给我马甲踹开线了。
    毕竟阳月星除了较大的主大陆和较小的副大陆,就只有一些荒凉野蛮的大小孤岛,分布在广袤的海洋之上作为陆地的点缀。
    虽然其中还是有部分小有人烟,但也都是些还在看大猩猩大鳄鱼呲牙的原始部落,能搞懂啥叫人伦道德就算谢天谢地了。
    因此人均胎教肄业的他们其实正静静等待着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好在先进文明的大缺大德下,过上属于骡马跪族的幸福生活,至少跟文明什么的扯不到半毛钱关系。
    然而纪明当初又不知道阳月星大概是个什么情况,还以为跟一些传统魔幻世界似的,会在背景板里加一个神秘的东方帝国,好引出丝绸和瓷器等文化重要组成部分。
    谁知这个可以有,但是阳月真没有,整的他现在都没个合适的说辞,能把“东方”的存在解释通。
    【实在不行,参考下地球上亚特兰蒂斯的传说,正好远古时期东边的群岛存在过一个海神,您就说你们是受祂的庇护,世代在海底城市居住的,然后……】
    小老板还正在教纪明该怎么挽救这个谎言,一旁的特尼思见他久久没有回答,突然说到。
    “纪明,我啊,活了这么多年,自认阅读量还是比较大的,可我这段时间翻阅了很多书籍,其中却并没有什么有关于东方国度,以及黑发棕眼人种的记载或传说。”
    等等,这个开头……
    我靠,不会吧!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大主教的下一句话就是。
    “纪明,你们不会根本就不是阳月人吧?”
    她明显是在试探,因此语速越来越慢。“你们到底来自于哪里呢?是其他空间?其他星球?还是……”
    说到这里,已然展现出几分魅魔本性,语气更是能用循循善诱来形容的特尼思却突然不说话了。
    倒不是她想要彰显什么留白或者谜语的艺术,而是她发现在脑袋一阵恍惚后,自己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居然消失了!
    然而眼前的纪明仍然是一副若无其事,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捏着什么东西,侃侃而谈。
    “你说,这老太太怎么还急眼了呢,我又没有质疑埃莉诺身上责任的重要性,我只是不喜欢你们把我排除在外而已。”
    “我跟她好歹并肩作战过两回,绝峭关还救了她一命,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您这么说可就太让我寒心了吧。”
    但他嘴上是在慢悠悠地抱怨,把迅速滑坡的话题拉回到安全领域。
    同时却已经动用海量的精神力,开始向特尼思的脑海里传递信息。
    【不要提那两个字,它始终都在阳月之外观察着这里,你要是说出来,咱们肯定会被注视的,很危险!】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限制住特尼思的思考能力,可对方闻言却没有哪怕半点反应,甚至连无意义的心声都没。
    ???
    难不成是我下手太狠,把老太太脑袋搞坏了?
    别吧,老女士知道了非得把我打死不可!
    但所幸没等多久,特尼思那边还是传来了回音。
    【你这家伙……反了你了!把你的精神力收回去!真没有礼貌!】
    按理来讲,都是魅魔借由心灵魔法玩弄猎物的脑子,好达成自己的种种目的。
    虽然特尼思并没有这种需要,但她还没退休的时候,自然也使用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取情报。
    所以她真没想到自己也能有被反向心控的一天,尤其还是历经数百年风霜洗礼,已经准备盖棺定论的晚年。
    因此刚才她其实不是在思考,也不是在装死观察,而是真被吓懵了。
    ——完了,要是他翻动查阅我的秘密该怎么办?要是他控制我的身体干什么坏事该怎么办?
    霎时间她甚至恍然大悟,为什么魅魔这个种族都快把魅力拉满了,却始终还是让世人又爱又恨,难登大雅之堂。
    因为这种毫无安全感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畏惧了,是比大庭广众之下公开处刑还要恐怖的恐怖。
    甚至她还要感谢这天生带来的魅力增长天赋,让他们无论是平日里社交还是危急时刻逃命都能有更多选择。
    毕竟同样擅长心灵魔法却自带魅力debuff的眼魔,由于看起来就很猥琐的大眼睛,在阳月世界都快被杀绝种了。
    不过老太太知道轻重缓急,也没有继续在明面上纠缠这件事,而是顺着纪明的话头接着往下溜。
    等已经跳出去好几个话题了,才又进行传声。
    【怎么样了?】
    【我刹车刹得快,械月没有注意到咱们在讨论有关阳月之外的话题】
    小小松了口气,她接着询问。
    【我知道械月的存在,也知道它的目的,所以我还是要问,你们真的来自于阳月之外吗,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纪明还没说话,就看到自己的视野里小老板开始疯狂刷【qwq】。
    【天哪,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是有生灵在乎妈妈存亡的吗?我现在就要把这个好消息拿去给地球大人炫耀!】
    ……哎。
    【生灵主宰其实并不是本土神明,祂是来自于高维宇宙的存在,我,还有那些开拓者们,都是祂从上层接引下来的】
    阳月:【好,还是骗,我就知道】
    纪明:【阳月闭嘴】
    【至于我们的目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们来到这里是受到了重要人物的邀请,希望我们拯救这个即将崩溃的魔幻世界】
    特尼思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个堪称离奇的答案,过了好一会才又传过来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对抗械月吗?】
    【当然,这就是我们的最终目标】
    “原来如此……”
    恰好明面上的聊天也来到尾声,所以特尼思用一句话同时代表了两个话题的结束。
    她颓然地缩在石头上,长吁短叹了好一会。
    “纪明,过来一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可等纪明靠过去,听到的却不是大主教的吩咐,而是老太太的自述。
    “纪明啊,我呢,虽然是个血统很纯粹,基本还算是个王级血脉的魅魔,但诡异也终将有消亡的时候,所以我如今啊,年事已高,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辈子记挂过很多人,可熬到最后也就两个,一个是布洛瓦,我真怕她个蠢货把自己活活耗死,幸好有你在,应该能多活些日子。”
    “另一个就是埃莉诺,谁叫那俩傻孩子把她托付给我了呢,不过幸好她的大事在今年五月就能尘埃落定,有钱有势的小富婆,这辈子不会吃亏的。”
    “所以呢……”
    纪明赶紧保证。
    “放心,老女士是我的恩师,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她的,埃莉诺也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也肯定不会让她被别人害了去!”
    “不……呃,好吧,有你这句话我确实放心了,但是,主要吧,还是……”
    说到这里,特尼思突然揪住纪明的衣领,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
    “既然这俩我都交代了,那我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需要记挂的了!最后一点念想就是把最后这点日子过完,咽气!然后风风光光地,以不知道多少朝元老的身份埋到圣山上,跟着晚辈们一起吃香火。”
    “所以嗷,要是你以后再敢心控老娘,马勒戈壁的害得我有可能晚年不祥,我说真的!你……记着!我是个大魅魔,嗷!你不要觉得你好像很坚定,不会被诱惑,我告诉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名垂青史,嗷!记着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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