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光再次看向余秋实。
    这下,神情各自不同。
    有担心的,有好奇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理所应当的。
    只见余秋实的筷子抖了抖,然后加紧速度开始灌碗里的米汤。
    来人自然是陈美娣。
    肯定是看到余秋实没有回来,跑到这边来喊。
    这其实纯属多余。
    反正晚上余秋堂也要回家,顺道带回去就行,从地坑院跑过来,还需要跑几公里。
    她该不会是担心儿子被这边人影响了吧。
    众人就等着陈美娣推门进来,余秋实如何被拽着耳朵领出去。
    却迟迟没有等到陈美娣进来。
    反而是外面开始新一轮的争吵。
    “喂,你刚才说什么,我们老余家怎么了,你再说一遍?”
    “关你屁事啊,陈美娣!”
    “咋不关我事,你看看我是谁,你有事说事,不要面子扯太广了。”
    “咋地,还不允许人说话啊,你们老余家还真是霸道,男人霸道,女人霸道,小的霸道,老的也跟着霸道。
    幸亏你们余家在村里还没多少人,要是你们家大业大,哪还有其他人活的空间。”
    “闭上你的臭嘴,要撒泼去其他地方,不要跑我们门口来,没看看你是什么东西。”陈美娣声音提到许多。
    “说我是吧,维护你们老余家的人是吧,那你说说看,为啥要怂恿我儿子偷钱来给他,什么救命费,他就是顺道……”
    陈美娣反应极快,只是略微停顿几秒,就直接说:“听不懂你在放什么屁,要是为你儿子的事,那你让你儿子死在山里算了,救人还有错了?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家……我们秋堂救你儿子回来,你没给辛苦费是吧,上去之前说的好好的,下来就翻脸不认,你是属狗的,还是你就是狗东西啊?”
    “你再骂?!”
    “骂你咋了,赶紧走开,要再在这里乱叫,我还打你呢,也不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四处打听打听,我陈美娣是谁,还会怕你这么个泼妇?”
    “你!!”
    “我什么我,你走不走,走不走?!”
    外面吵声震天,里面大家瞠目结舌,都直直看着余秋实。
    余秋实倒是淡定,将碗里的稀饭喝完,还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舔汤碗。
    放下碗筷,看到大家都在看他,无所谓的说,“这不算什么,你们问我哥,放到家里,这种事隔三差五就会有。”
    余秋堂能说啥呢。
    余秋实说的话,有真有假。
    他的印象里,陈美娣吵架可没有这么凶,至少和父亲吵架时,基本还能保持理智,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开火。
    那个女人那么泼辣,竟然隐隐被压制一头。
    声音都慢慢小很多。
    这时,外面吵闹继续升级。
    也不知那女人说了句什么,就听到陈美娣突然大吼声,“日你妈的,给你脸不要脸,我叫你说,叫你说!”
    然后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声音。
    众人一惊,直到外面打起来了,急忙一窝蜂冲出去。
    果然看到陈美娣将那个泼妇压在地上,用膝盖顶着那个女人的腰,肘子压着脖子,狠狠地质问:“你刚才说什么,谁是死老婆的主?”
    “就是你们家男人,我就说了,你能怎么样?
    难道不是嘛,要不是的话,能娶三个老婆。
    你陈美娣神气什么,你不过就是人家的小老婆,给人养着孩子,你……”
    “我让你说,让你说!!”
    陈美娣彻底毛了,对着女人脸就扇了两巴掌。
    她可是干活的力气,这两巴掌打的干脆利落,响声回响。
    直接将那泼妇给打懵逼了。
    一时间倒歇息片刻。
    而就在陈美娣这样的时候,那个男人只是象征性拉拉,手里一点力气都没有出,就仿佛只是做做动作,根本不是真心想将两人拉开一样。
    还是余秋堂这边冲过来。
    余秋实使劲拉着母亲,王浩峰拉住那个女人,这才将两人拉开。
    那女人起来还要张嘴,陈美娣却直接拖着余秋实,上前就要踹。
    王浩峰急忙拉着女人躲避开,嘴里劝阻,“你赶紧走吧,还嫌人打的不利害。”
    “打啊,继续打啊,把我打死在你们门口算了……”
    “行啊,日你妈的,我满足你!!”
    “娘!!”
    余秋实也被母亲这般疯狂给吓住了,高声喊了声。
    陈美娣听到儿子的声音,这才稍微清醒点,但还是指着女人骂道:
    “告诉你,你以后嘴巴干净点,给你们孩子积点德,日你妈的,死人的事能拿来说?
    你妈是怎么教育你的,没一点狗教养,我要在听到你放狗屁,看我不撕烂你狗嘴。”
    王浩峰看都这样了,急忙拉着女人朝小道而去。
    女人还想继续挣扎,但哪能顶得住王浩峰真实的力量,嘴里还在嘟囔着,却不敢声音放到很大,慢慢就被拉远了。
    她那没出息的男人就跟在身后,像是个傀儡一样。
    这边,陈美娣一直看到那女人走远,才转回头看眼众人。
    忍不住埋怨,“真是没用,一窝人缩在里面,让一个泼妇在外面骂,真替你们老余家丢人。”
    说着,直接拽着余秋实就要走。
    “吃点饭吧,我们……”余春梅在后面招呼。
    “吃不起,谁能吃得起你们这饭,吃了就要别人骂成狗,我宁愿饿着。”再次一把拉住余秋实,开始朝家里走。
    “娘,放开我啊,我会走路。”
    “会走个屁,让你早点回来,这都几点了,你还在这里凑热闹,看你嘴都没擦干净,是人家这里的饭菜好吃,我给你家里不管饭?”
    “娘,不是啊,你做的饭也好吃。”余秋实急忙说。
    这也是他千锤百炼出来的结果。
    这么多年了,直到母亲在什么时候容易发怒,发怒的程度有多少。说什么话,能让母亲快速息怒,让她的火气暂时停歇,日积月累,总有些心得。
    果然,听余秋实这样说,陈美娣怒火再次熄灭很多,她拉着余秋实走了好几步,又停下脚步,转身对众人说:
    “你们一个个,不要在家里混的时候,一个比一个顶,一遇见外人,就立刻怂了。
    你们老余家,在村里根基本来就不厚,要是一直忍着,你以为别人能看的你们,”
    说完再也不啰嗦,拖着余秋实就走了。
    边走边埋怨着什么,不时还用脚返回来踢下余秋实的屁股。余秋实每次都会恰到好处的躲避。
    熟练度高的让人心疼。
    看着两人远去,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余秋江和余秋堂,彼此都无奈苦笑。
    陈美娣说的话,并不是没道理。
    只是面对女人那种耍赖的泼妇,确实比较难搞。
    你打她一顿,她要是撕着不放,什么污言秽语都能说的出来。
    总不能众目睽睽下,一个大男人将个女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吧。
    所以息事宁人,让她赶紧自己滚蛋,本是最优选。
    理论上,这事虽然恼火,但应该很快就结束。
    却没想到,偏偏陈美娣过来,火星撞地球,恶人自有恶人磨。
    那女人不好对付,陈美娣也不是省油的灯,对撞之下,无论是骂仗还是干架,陈美娣竟都能稳占上风。
    真是泼辣自有泼辣手。
    好在,这种事只是插曲,并没有影响太多。
    夜里天竟然下了大雪。
    早上余秋堂推开房门,看到白雪为大地铺层厚厚的被子。
    余秋堂站在门口看看雪,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按照原计划入山。
    他那天在街道碰到老秦,心里就想着入山的事。
    但提亲的事大于一切,所以耽搁几日。
    现在尘埃落定。
    该是好好赚钱的时候了。
    准备东西的时候,翻出二姐给他的一双手套,颇为感慨。
    这双手套有一只半是红色,剩下左手的半截则是绿色,是因为当初二姐织手套到半截,红色毛线没了,就用绿线做了补充。
    手套右手食指指肚位置磨损了,他自己用布打了个补丁上去。
    秋季还好说,现在已到深冬,进山首当其冲要做好保暖,万一到山中失温,或者遇见恶劣天气一时间无法回来,都是非常危险的事。
    又想起二姐说野猪的事,也不知道姐夫找到猎人没有。
    他其实也可以去帮忙,但却不好直接说。
    很多事,自家人即使是好心,也不方便出头,不然别人会说闲话。
    还好只是野猪,稍微专业的点的猎人应该都不是问题。
    希望一切顺利吧。
    收拾之后,他叮嘱余小伟和余小云在家里安分点,没多少时间了,不要惹陈美娣。
    要听三姑姑的话,实在不行,就可以跑去那边先躲躲。
    昨日陈美娣那样施展过本事后,晚上余秋堂回来,还以为父亲要说什么,结果却风平浪静,只是隔着窗子,看到余秋实老老实实爬在桌上写毛笔字。
    估计暂时被镇压了。
    再坚持坚持,估计也就十天半个月,那边先腾出两个房间过去住着,剩下的慢慢再收拾。
    他是一天都不想回地坑院。
    每次从巷道走下来,就仿佛是走入一个地窖,空气稀薄,让他倍觉压力。
    不管是父亲半冷半热,还是和陈美娣貌合神离,都让他觉得很无奈。
    他背着行囊刚要踏上巷道,父亲从里面出来撒尿,看到他这么早,询问他做什么去。
    他如实回答去山里转转。
    余得金点点头,告诉他不要一个人进去,刚下雪,山里条件恶劣,出点事情也没人互相照应。
    余秋堂点点头。
    平平淡淡的关心,平平淡淡的回应。
    走上地坑院,眼前立刻是一片雪白,不管是房顶,还是各种落叶的树梢,田野的麦地里,每家装院旁的草垛上。
    全都是雪白。
    这北方深冬的雪,可不像南方那种,晚上下,白天太阳一晒就能融化。
    因为下雪不冷消雪冷,气温温度本来就低,雪融化又吸热,而这边又昼短夜长的厉害,真正每日能融化雪的时间非常有限。
    往往是好不容易将积雪加热到能融化的温度,还没来得及融化多少,太阳又要赶着下山,雪温就会重新降低而无法融化。
    若是哪些墙角的背阴处,往往一个冬季过去,雪都不见得能融化。
    余秋堂穿着羊皮的靴子,非常暖和,这个靴子还是哥哥给他做的,已经穿了好几年了。
    哥哥春生可能是跟着母亲受难久了,会做一些男人不悔做的事情,例如做鞋。
    这双羊皮靴子,哥哥也有一双,还是因为村里的有个人的羊摔下地坑院摔死了,因为那个地坑院早已废弃,无法下去,兄弟俩想办法将羊搞上来,得了这张羊皮。
    刚好做三双靴子,母亲哥哥和他各一双。
    也幸亏十一二岁的时候,他的身高就已经很高,继承优秀的家族基因,即使营养不良,也已经到一米六五开外,比现在余小伟还要拔尖。
    伴随着身高涨幅,脚也涨得飞快。
    急的十二岁那年,好像就比哥哥脚还大,所以这双靴子放到现在,也只是稍微挤脚,并不是不能穿。
    一脚踩进雪地,雪直接掩埋掉脚面,粗粗估计,雪厚有七八公分。
    这放到南方可谓是大雪,但在这里也就刚好合适,属于比较普通。
    因为他起的很早,路上还没有行人走过,他是第一个。
    一路踏着白雪向前,路上留下两行黑黑的脚印。
    余秋堂本来是想找余秋江和他一起去老桦林,因为余秋江的口风紧,又是亲如亲兄弟的堂哥,不怕出点事情泄漏出去。
    王浩峰虽然关系铁,可他咋咋呼呼的性格,根本藏不出事。
    而秋原呢,自从奶奶在他们家后,开始还能出来混混,时间久了,就忙的不行,每次见到都苦不堪言。
    到新院这边,才发现余春菊生病了,余秋江要留下照顾,没办法同他前往。
    那只好自己独自去了。
    余秋堂这次没有带复杂的东西,除了保暖的一床被子,一些干粮,再就是一捆绳子和一个麻袋。
    他不准备去深山,老桦林那边野物有限。
    况且他主要目的也不是野物。
    最后则是带着他的五六半。
    将剩余的五十发子弹全部带上,也没忘记他的短匕。
    上次进去,碰到那些人,这次不知还会不会碰到,他必须做好防备。
    人往往比野兽更危险。(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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