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红,就会有个简单的敬酒流程。
    主要是对长辈和公婆。
    倒没有很多地方那种拜天地的习俗,也不用下跪,只需要敬酒便可。
    这边长辈还有奶奶,公婆就只剩下余得金。
    余秋山帮两人倒好酒,端着个盘子在旁边跟着来到主桌前,米雅丽看余秋堂停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前,便知道她应该就是奶奶。
    跟着余秋堂端起酒杯。
    她看着余秋堂,想和他保持一致,却见余秋堂端着酒杯,望着奶奶,竟仿佛是呆住,并没立刻说话,遂轻轻碰喷他。
    “哦。”
    余秋堂这才魂游回来。
    他刚才想起了母亲。
    慈祥的母亲,是每个男人心里最温暖的港湾。
    母亲对男人的影响,不仅仅局限于人品,道德,三观,更是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男人未来挑选妻子的原始模型。
    如果一个慈祥善良的母亲,那人长大后,一定会选择相同类型的妻子。
    而一个比较戾气的母亲,会让男人长大后,不想结婚,或者只想选个漂亮的。
    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温柔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一旦母亲离去,越是团圆,越是幸福的时候,就会越想母亲。
    例如逢年过节,例如新婚燕尔。
    余秋堂忍不住想,若是母亲此刻就坐在父亲身边,看着自己带着新娘敬酒,她也能举着酒杯,浅浅地抿一口,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她该多开心。
    而他又该多开心。
    没有一个儿子,在结婚的时候不想着得到父母的祝福。
    而男人和父亲之间,总是因为同性相斥,存在天然的隔阂,不如和母亲亲密。
    男人定义里的家,小时候基本就是特指母亲。
    大了就是指妻子。
    什么父亲,孩子,不是不爱,但会更多当做一种责任。
    余秋堂回过神来,看到米雅丽担心地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这种场合出神,也是没谁了,大家可都看着他们呢。
    他迅速恢复心情,和米雅丽先是给奶奶敬酒。
    “奶,今个是孙子结婚,敬您一杯酒,希望您身体很健康,长命百岁。”
    得到新人的祝福,可是一件大喜。
    大福气。
    芮二妹今日状态还不错,身上穿着才做的新衣服,虽然颜色是灰白的,却很符合她的气质,白的头发也被梳理的整整齐齐,在左侧边还戴着一朵小小的红。
    本来呢,按照规矩,奶奶是要戴大红,但考虑到她年龄大了,就用小红代替。
    奶奶显得相当精神。
    余秋堂下意识看了眼边上的三婶。
    他大婚,大家都很忙,自然不会特意想着给奶奶梳洗打扮,但三婶却没忘。
    她昨晚还在这里通宵帮着干活,这不知何时回去,还专门给奶奶洗了头,换了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真是太用心了。
    要不然奶奶如何能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婚礼上。
    余秋堂是见过奶奶在屋子里的状态,说是行将就木,也不是特别夸张。
    奶奶听余秋堂这样说,浑浊的眼睛清亮几分,她看看余秋堂,又将目光落在米雅丽身上。
    轻轻拉过米雅丽的手,盯着她的脸看。
    米雅丽早听余秋堂说过奶奶的事,知道她神智现在有点问题,心里微微还是有点紧张,但她依然努力地微笑着,喊了声:“奶奶。”
    奶奶突然笑了。
    轻轻拍拍米雅丽的手背,“乖,长得真俊,我们堂堂真有福。”
    众人才这长舒口气。
    包括余家三个儿子,媳妇,以及孙子孙女们。
    大家都担心奶奶是炸药包,突然爆炸了,吓到人家新媳妇。
    这种婚礼上闹出点问题,是非常不吉利的事。
    余秋堂自然也是。
    心里对奶奶也是感激。
    奶啊,别的时候你对我发点脾气啥的,我都能忍着,谁让你是咱奶奶呢,我只记得你的好便是。
    但这个时候,千万别出幺蛾子。
    你知道孙子我,对这场婚礼有多少期待嘛。
    奶奶说完放开米雅丽的手,去端面前的酒盅,她年轻的时候很能喝酒,现在身体不舒服,三婶才给断了酒。
    今天是特殊日子,才愿意让少喝点。
    可手刚落到酒盅上,奶奶突然想起什么,又收回手,而是抹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看起来很古老的镯子。
    迟疑几秒,她慢慢将桌子抹下来,又拉过米雅丽的手。
    “秋堂!”
    米雅丽大惊,急忙喊了声余秋堂。
    “娘!”
    “娘!”
    孩子们也都很震惊,几乎是异口同声,齐齐喊她,余得金直接站起身,下意识想伸手去拦。
    余秋堂也反应过来,急忙拉住奶奶的手。
    “奶,这可不行。”
    这个镯子,是爷爷留给奶奶唯一的宝贝,其实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就是个银镯子。
    奶奶非常珍惜这个镯子,几乎从来不离开视线,也不允许其他人触碰。
    好几次因故取下来,孩子们想去触碰,都会被她训斥。
    后来,所有儿媳妇们,孙子孙女们,也都知道这个事。
    如今看到她竟然将这种宝贵的东西取下来,要给米雅丽戴上,大家都下意识惊讶。
    担心这是她一时冲动,等后面发现东西不在,又会找米雅丽的麻烦。
    而余秋堂则是为她心疼。
    知道这个东西对于她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但奶奶却罕见地笑笑,温柔地将镯子套进米雅丽的手腕,还专门拍拍镯子。
    “孩子,这是我男人送我的,我戴了四十多年,现在奶奶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们小两口以后好好过日子,能互相陪伴着,一直活到老。”
    “奶奶,这……”
    米雅丽不知所措,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余秋堂。
    众人的神态和动作,都让她深知这东西特殊性。
    可她现在直接拒绝也不好。
    余秋堂懂她的想法,便对奶奶说,“奶,这个镯子是……”
    “戴着吧,不就是个镯子嘛,那老鬼死了那么多年,若我不想记他,早忘了,又哪是是一个镯子的事。
    人啊,这一辈子就这样,遇到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不容易,你们以后路还很长,要互相体谅,迁就,可不能耍小娃娃性子。”奶奶说着,看向余秋堂,“堂堂这孩子,打小就是胆小,没啥大出息,我那时候就问老大,你说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嘛,该不会是抱回来的吧……”
    大家都看向余得金,余得金无奈。
    “……不过呢,这人啊,哪有什么完人,胆子小是小点,可人脾气也好啊,老实的很,心眼也好。女女,你跟着了我家堂堂,富贵的日子奶奶不敢说,想被男人疼着,那肯定么麻达。”
    “娘,你少说点,人家丽丽手都端困了。”
    三婶在边上招呼声。
    芮二妹这才重新端起酒盅,慢慢地和两位新人的酒盅碰到一起。
    “好好过日子啊,人一辈子很长呢,有个人作伴,才不会寂寞。”
    奶奶说完,自己先将酒盅里的酒一口喝干。
    余秋堂和米雅丽也急忙跟着喝干。
    余秋堂还想说点感谢的话,可奶奶却已经转身回去,他只好将话放进肚子里,准备找机会再感谢。
    等余秋山重新倒满酒,两人又端着酒杯来到余得金面前。
    “爹。”
    两人齐齐喊了声。
    刚落座的余得金下意识端着酒盅站起来。
    他看着一对新人,嘴动了好几次,却没有说话,反而将酒盅里的酒先倒进嘴里。
    旁边总管急忙给添好酒。
    可他不知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竟然再次将酒盅又倒入嘴里。
    没办法,只好倒第三杯。
    这才端起来,他的情绪才稳定下来,费力的挤出笑意:“以后好好过日子。”
    说完,又喝干了酒。
    米雅丽又看向余秋堂。
    这个家庭的气氛和她们家完全不同,她有点拿不定主意。
    摸不准头脑。
    她们家可没有这么复杂,父母哥哥们都是很温和,家里气氛很祥和。
    说话也都是随意说,不会像这么难。
    就像在她们家里,两人敬酒时,父母都是非常欣慰,欣慰的都哭了。
    可虽然苦,却是哽咽着把话都说完了。
    但她心里也有准备,每个家庭有各自的氛围,并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她们那样,既然嫁到这里,她就要适应这边的家庭氛围。
    可不能什么都想着以前。
    米雅丽在做心理建设,余秋堂则是很清楚父亲的紧张。
    他一方面觉得父亲挤出的笑容很是机械,真是委屈了他,一方面则是想着父亲也真是纠结,这个时候肯定想起了母亲。
    关于父亲该不该将母亲一直放在心里,余秋堂其实也很矛盾。
    情感上,他当然希望母亲不要被她曾经爱过的男人忘记,但理智上,他还是希望父亲好好过日子,如今既然有了新老婆,就不要这个样子。
    人果然是复杂的动物。
    或许这就是普通人的纠结之处。
    若真是特别自私,肯定是希望父亲永远将心都死在自己母亲身上,其他女人都靠边站。
    余秋堂举着酒盅:“爹,祝你的长命百岁,天天顺心。”
    说完,给米雅丽示意,两人喝干杯中酒。
    余得金这才坐下。
    他的脸微微有点驼红色,不知是天冷还是酒意,或者其他什么。
    坐在他旁边的陈美娣,默默低头坐着,什么话都没说。
    她其实相当尴尬。
    按照规矩,他是余秋堂的继母,也需要跟着余得金一起接受敬酒,但余秋堂显然没那个意思。
    她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看待这种事,会不会偷偷在嘲笑她,越想心里越不安,以至于不看去看周围脸色,只能将头低着。
    仿佛她自己不看别人,别人就看不到她。
    好在今天这种场合,大家关心的都是新人,没什么人会在意她一个边缘人物的意思。
    这边敬了奶奶和父亲,两人又来到舅舅家这边。
    也是整整一大桌人。
    坐在正位的自然是外婆,旁边是外公的两对兄弟夫妻,大外公和小外公夫妇。
    他的外公是老二。
    然后还有三个舅舅,两个舅母,就只有小舅母没在,帮厨离不开人。
    至于小辈们,都会聚集在孩子专门的桌子上,除非是需要人抱着,其他都不会凑在大人桌上。
    不自由,也不礼貌。
    这时候的孩子,普遍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菜肴上来后,大人还没动筷子,就会拿着筷子在里面乱戳。
    外婆这边敬酒相对就简单,不会一个个敬,而是一桌子一起敬。
    外婆又哭了。
    搞得二舅母直埋怨,“娘,人家秋堂今日结婚,多喜庆的事,你说你哭个什么劲?”
    二舅拉拉媳妇,却被二舅母挣脱开。
    他也就没有继续了。
    余秋堂也不好说什么,他知道外婆看到他结婚,肯定想起她苦命的女儿。
    两个女儿,都比自己走的早,对于母亲来说,无疑是心中的肉被剜走,是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不时会被触碰到,疼的要命。
    余秋堂只能装作不理解,敬酒过后,带着米雅丽离开。
    不搭腔还好,若是真的安慰起来,外婆短时间是不会恢复,反而会愈演愈烈,倒时可就真尴尬了。
    平日里,他愿意陪着外婆,看她哭个够。
    现在可不行,还有很多宾客都等着他,也不好继续耽搁太久。
    离开最重要的两桌,剩下的人就好办多了。
    基本都是简单应对。
    喝喝酒,随意聊聊天。
    有的桌子好对付,只需要喝一酒盅便可以,有的呢,年轻人多,比较难缠,非要缠着多喝几杯,余秋堂倒是没什么意见,他还是小小有点酒量,这种酒盅总不会喝醉。
    但还有人缠着让米雅丽喝。
    大喜之日,也不好说这些人带着恶意,属实不懂得轻重,余秋堂想着帮米雅丽挡酒,他自己帮着喝。
    但米雅丽却没有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挨不过去的,米雅丽都会微笑着说,“那我喝一杯吧。”
    众人一般也不会特别为难,看着她喝了,也就会放行。
    这样,众人得到满足,她也不至于喝太多。
    一圈走下来,大家都纷纷感叹,余秋堂真是好运气,找这么个好媳妇,长得俊不说,待人还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小气。
    还能喝酒!
    这得是几辈子才能修来的好福气。
    而余秋堂开始的担心也逐渐消失,他不时看眼米雅丽,看到她白皙的脸上渐渐生出几分红晕,便是等不住婚礼结束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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