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去了许久,天色已晚,卓不凡依然守在外面。门帘一掀,童姥满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卓不凡精神一振,迎了上去,从童姥的神色能够看出,应该是保住了性命。
    “童姥,情况如何?”
    “哦,是不凡啊。”,童姥活动了一下身体,即便是她如此数个时辰忙碌也是有些吃不消,但是神色却是轻松地:“他没有危险了。不过,双腿和右臂都截掉了。没办法,全都打烂了。”
    “啊。”,卓不凡倒是没有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两条腿和右臂都没了,这不就剩下躯干了。
    “身体也中了许多弹丸,取出的铅子都有半斤重。实话说,事先我也没有报多大希望,也是宋大人福大命大。”,童姥捏了捏额头,此时身穿沾染鲜血的白大褂的她尽显疲惫。
    “童姥辛苦了,您去休息吧,这里我照看着。”,卓不凡由衷的感谢到,可是想到今后宋应星能否接受如此严重残疾的结果,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童姥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自行离去休息,卓不凡进入手术室,一眼就看到了手术床上包裹如木乃伊般的人。
    因为神龙山一直没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这手术室从没派上用场,现如今做完手术就改成了病房,没有移动宋应星。几位助手正在收拾,其中一个托盘里赫然都是大大小小黑红色的铅子,显然都是从宋应星身上取出来的。
    看着面色苍白依然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宋应星,卓不凡感受到了隐隐的天下剧变将起的压力。第一次投入使用的手术室,是不是今后将会变得异常繁忙?自己没能报得宋应星的周全,又是否有能力实现自己的承诺,保护得了自己想要保护的所有人?
    旁边的一名女助手端起托盘,其中的铅子碰撞铁皮托盘发出响声。卓不凡忽然想到,依托亳州坚固城墙据守的宋应星是重点保护的对象,同时还有自己排出的一小堆神隐营高手,如何会被火器伤成这样?从自己接触过的李闯王等乱民队伍来看,这些农民武装火器极为匮乏才是。
    想到这里,卓不凡轻身嘱托两名专门负责照顾宋应星的姑娘一定要悉心照料,不得出任何纰漏。随即转身出了病房,直奔东山而去。
    此时已经入夜,亲卫队连忙燃起火把,前后开路,这山里的夜路也是不那么好走。
    卓不凡看着前面摇曳的火把心中却是有想起了自己的规划,现在的神龙山按照自己的远期设想也只是刚刚起步,今后,这神龙山将会成为华夏大地最繁华、先进的人间盛地。远处的火把以及固定照明用的油盏在漆黑的夜里很显眼,但却并不能照亮多大的地方。今后的神龙山夜晚,将会是繁星闪烁光亮如白昼。
    东山是整个神龙山脉的拐点,东西走向的神龙山在这里变成了南北向,东山东麓正是神隐营的驻地,同时他们也承担着神龙山平日里的警戒的防卫工作。
    卓不凡一行如一条小火龙无比醒目,当卓不凡来到营盘入口,雪儿已经得到了通报带领各副统领以及不当值的各级军官在营房入口迎接。
    昔日都是江湖高手的神隐营成员们经过这一年来的训练,倒是已经有了正规军人的样子。个个身着军服精神奕奕。不过卓不凡可是知道,这些人脱下军装撒出去才是最可怕的。虽然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成为一只可怕的力量,但正面战场的战斗并不是他们的强项。
    雪儿躬身行礼,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还是有些情绪,如果不是统领的身份,估计才不会甩自己吧?卓不凡已经明白缘由,心中暗笑,也不说话,当先走入营房,一干亲卫以及神隐营各级长官不敢怠慢。
    神隐营却是没有将军府那种大堂,就在当中一块平日里用来练功的空场上燃起火把,搬上桌椅,众人落座。
    卓不凡坐下后就直接说道:“我来是为了宋大人那件事,樵伯何在?过来叙话。”
    雪儿闻言显然又是有些气恼,冷冷道:“将军原来是来问罪。樵伯也受了伤,正在调养。此次的撤离行动是属下亲自安排,所有责任属下一人承担。”
    现场又是鸦雀无声,众人没有不知道雪儿跟卓不凡关系匪浅的,将军大人可是个不分场合都能做出亲切举动的主。但今天两人冲突的事情也已经不是秘密。所以现在众人包括周童在内都不知道这次是属于上下级意见不合还是其他的什么性质。自然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沉默。
    “哦?你一人承担?承担何事?”,卓不凡不知可否的反问道。
    雪儿一愣,随即有所准备的说到:“属下事先没有估计到宋大人不愿离开,并没有安排强行撤离。同时也没有了解樵伯本是亳州人氏,没有估计到面对家乡惨遭屠戮有可能动摇。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宋大人伤重,神隐营小队伤亡惨重。属下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甘愿受罚。”
    说完,雪儿起身大步来到卓不凡面前,拱手单膝一跪,摆出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
    “嗯,认识还算深刻。不过......。”,卓不凡眼睛一转,说到:“你自有思虑不周之过,但此次的行动多为突发状况,宋大人坚持不撤也不能全都怪你们。至于樵伯的事情在没有问清楚之前也不能妄下结论。如此一来,让本将军就此降罪,倒是有些牵强。雪儿你先起来吧。”
    雪儿闻言倒是有些纳闷,卓不凡星夜前来言明为了宋应星的事情,现如今明显又是在为自己开脱,一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她却依然没有听从卓不凡的吩咐起身,显然还有些赌气。
    卓不凡这次倒不着恼,起身笑嘻嘻来到雪儿面前,一边伸手亲自搀扶,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样。还生我的气呢?早先我也是一时着急,态度不好。不过你当场顶撞实为不该,下次如果再如此,小心我真的重重罚你。”
    雪儿闻言,心中的那股子气早已经松动,只是面子上还过不去,闻听重罚依然还是不起身,也是压低了声音带着委屈说到:“你那么凶,别人还不能说你两句。哼,我才不怕你责罚,干脆你今天就罚我好了!”
    “呦呵?真不起来?好,那我就要罚你,就罚让我亲自打你十下屁股好了,现在就执行!”,卓不凡双手已经抓住了雪儿的双臂,但手指却非常不纯洁的那么一划。
    雪儿顿时哆嗦了一下,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周围众目睽睽却是不好发作,也是灵机一动,上前躬身大声道:“谢将军网开一面。”,同时,右脚却是正好踩住了卓不凡的大脚趾,那么发力一碾。
    卓不凡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雪儿已经云开雾散,微笑着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可怜的自己只能忍住疼痛稍有不便的返身回座。心中却是暗暗发誓,小样,阴老子,找机会定然要找回场子,嗯,就打十下屁股好了。想着,还歪眉斜眼的看了看雪儿的腰身。
    雪儿哪知卓不凡此时的龌龊心思,却也被这一眼看红了小脸。定定神,想起了卓不凡要见樵伯的事情。说到:“樵伯伤了肩膀,虽然严重却行动无碍,属下这就命人传他前来。”
    不多时,樵伯已经大步流星赶了过来,肩头连着右臂包裹着厚厚的伤布,还能看到渗出的血迹。来到卓不凡面前,单膝重重一跪,肩头伤势牵动眼看着有新的血迹渗出,但他却眉头都不皱一下,大声说到:“属下张樵前来请罪,甘受责罚。”
    卓不凡不由得笑了出来,再次起身上前扶起他说到:“我说是为此事而来,却不是为了问罪而来。这件事是你营的事情,等你伤好你们自可处置。樵伯带伤在身,快快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众人重新落座,卓不凡不再废话,追问起此次的详情起来,重点问的却不是行动本身,而是张献忠部的事情,特别是火器的事。樵伯当时是在城头一线亲临战场,自然所知甚详。当下就将自己亲眼所见一一道来。
    原来当日樵伯奉命帮助宋应星撤离,宋应星坚持要撤离亳州县城百姓到凤阳暂避。当时张献忠部距离亳州尚有百里,樵伯考虑时间充足也有答应了宋应星,开始协助他连夜撤离百姓。没想到到了后半夜,亳州县城外突然出现张献忠的人马,当即切断了东撤的道路,一阵掩杀百姓伤亡无数,数千百姓只能仓惶撤回城内。亳州城立刻被张献忠部重重包围。
    亳州城城池尚算坚固,无路可退的宋应星只能率领少量卫部兵士和衙役同全城百姓据城而守。初时交战凭借城池击退了数次兵马攻城,双方形成了相持。到了黎明时分,张献忠部又赶到大队人马,全都是骡马身侧左右绑缚着两个黑黝黝的大圆筒,一眼望去怕不有几百上千个之多。这队兵马到来后立刻将那些大圆筒解下,在弓箭掩护下逼近了城门。一声号令下几乎同时爆发出一阵巨响,在火光和腾起的大片白烟中,密集如蝗的大小铅弹笼罩了城头。猝不及防下,守城官兵百姓伤亡惨重,宋应星也是此时受了重伤,就连樵伯和他带着的十名神隐营高手也是死伤大半。如此,亳州城被一攻而下。为了报复,张献忠部争相入城开始屠城,外围的包围却是有了空隙。樵伯背着已经变成血人的宋应星和几名高手拼死逃了出来。
    大致的经过就是如此,那明显是一种火器但并不同于火炮的黝黑圆筒让卓不凡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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