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长比任家薇来的要多,这次任家薇特意带上了他。
    本来他以为从白蔹手中拿书,也就一句话的事。
    不说他们拿的是远超过那本书价值的钱,就仅凭任家的名声,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白蔹几乎没考虑就直接拒绝。
    “当然,我是绝对的小心眼。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呼吸,”白蔹脚步顿住,她抛了抛耳机,瞥他一眼,“已经是我忍耐的极限了,所以你最好在我外公装得像一点。”
    秘书长媚上欺下惯了,因为任谦的重视才肯多看纪家一眼。
    却没想到他没放在眼里的白蔹竟然丝毫面子也不给他。
    此时嘴边的笑凝住。
    中堂,纪衡戴着老花镜。
    他左手拿着手绷,右手拇指与食指间拿着新烟杆。
    白蔹认出来,那烟杆是纪邵军上次陪她去北城时,在商场特地给他挑的。
    纪衡用拿着手绷的手推了下老花镜,看着院子里的人,“阿蔹回来了?来看看我给你绣的花色。”
    他看出来几人气氛有点不对,但一句话也没提。
    只轻轻松松对白蔹道。
    “外公,”白蔹没回房间,将书包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去揽住纪衡的肩膀,“你今天怎么还在绣……”
    他抽了口烟,浅浅的烟雾散开。
    秘书长闻着劣质的烟草味,不着痕迹的皱眉。
    透过烟雾,白蔹略略一侧头,烟雾中她冲着秘书长挑眉嚣张的笑,无声开口——
    【别惹事】
    秘书长敛了眸中的冷色,再一抬头看着任家薇时,十分不解,“任总,你看她这……”
    湘城哪个人碰到他们任家不避一避风头啊?
    就算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陈家也不敢对他这么嚣张。
    “哎呀任总,”沈清连忙开口,有点怕任家薇因此迁怒,“阿蔹就是小孩子脾气,您别跟她计较,那什么书对吧,我晚上再跟她说一下……”
    任家薇没理沈清。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白蔹,同纪衡不冷不淡的打招呼:“祝您生日快乐,我还有个会要先走了。”
    纪衡抽着烟“嗯”了一声。
    等纪衡跟白蔹进屋了,她才看秘书长一眼,“行了,不卖就不卖,我还有个会。”
    她拿出手机回复消息,一边往门外走。
    任家薇做时尚的,与纪衡两个极端。
    潮流与传统对撞,两人互相看不惯对方,她深信一切流行与发展都有时代的意义,而纪衡那一套老派作风该改了。
    纪衡却一直在坚持,任家薇拧不过也就没管。
    “好。”秘书长点头。
    他将任家薇送出来。
    **
    任家薇七拐八绕的找到自己停在青水街的车,这才打电话给任谦。
    “这就是你说的乖?她开出了一段路,将车停在路边,笑:“您是不是框我呢?”
    “怎么了?”任谦刚从一场会议中出来,语气诧异。
    他将手边的记事本放到一边。
    “我刚刚去纪家,想找你口中那个礼仪好的侄女买那本书吗……”任家薇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搁在方向盘上,路过的树影将她笼罩起来。
    任晚萱是注定要走学业这条路的,她打下的商业还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之前听纪绍荣说起他侄女似乎学习不是很好,她便起了培养侄女的心思。
    但任晚萱口中的白蔹,让任家薇有些退却。
    以为这侄女是沈清那类型的,她一开始便存着考量的意思。
    任家薇想着白蔹那一身纪衡做的衣服。
    这侄女似乎是天生反骨,跟纪衡像却又不像。
    “她没给你?”任谦也是诧异。
    “她与那沈清不一样,但比纪老顽固要好,”任家薇评价一句,又道:“我还有個会,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
    手机那边,任谦习惯了任家薇风风火火的态度。
    他将电话打给秘书长。
    询问这件事。
    “何止没给,”秘书长出了门,走在巷子里,他懒得提白蔹的态度,就她这点礼仪,连任晚萱十分之一也没有,“简直两副面孔。”
    “以后再说,”任谦十分意外,思忖着任家薇那句‘天生反骨’,“你对他们家人不要拿你在谈判桌上的态度……”
    那本书任谦不太清楚,但看任晚萱跟陈著的态度,他知道很重要。
    “先生,”秘书长作为任谦的心腹,平日里的人见到他哪个不谨小慎微,他冷眼瞥身后的院子,声音却是与面孔毫不相关的恭谨,为任谦表示不值,“您对他们多放得下身段啊,可您一不在,这纪家一家都不装一下……”
    秘书长好发施令惯了。
    时间一久就忘了自己也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来的。
    他在任谦面前是谨慎的谦卑姿态,在别人面前可不是。
    任谦一愣,他沉吟半晌,对秘书自然没有怀疑:“纪家底子就在那,白蔹也是有点年轻气盛,你眼界放宽一点,用得着跟他们见识?”
    说白了,也就是觉得纪家还不值得他发脾气。
    任谦轻声道,“请她来任家的事,暂且先放放吧。”
    “我知道的,先生。”秘书长恭敬开口。
    他听着任谦似乎有些不悦的语气,微微一笑。
    任家早有将白蔹请到任家的意思,今天因为他的一句话,让任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是任谦的第一把手,擅长巧言令色。
    连任晚萱见到他都要称他一声“叔叔”。
    可没人敢如白蔹那样甩他脸色。
    秘书长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给任晚萱汇报这个消息。
    **
    纪家。
    任谦的秘书长到底也没留下来吃饭,剩下的都是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
    纪衡将白蔹送给他的羊毛针放在手边,一手拿着纪邵军送的烟杆,一边是纪绍荣给他的烟丝儿。
    沈清跟白蔹帮忙将菜往上端。
    纪邵军拿着一叠碗,放锅边给大家盛饭,透过窗户看纪衡仔细端详着羊毛针。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伱外公的生日?”他小声问来厨房端菜的白蔹。
    白蔹低头稳稳端起一罐汤,她今天的雪青色衣服整个人都显得清冷,微笑:“这不是你偷偷买烟杆的原因。”
    “简直危言耸听,”纪邵军立马转过头,不肯正视这个问题,“我什么时候偷偷买了。”
    白蔹挑眉,端着汤就出厨房。
    沈清刚好进来,看来她雪色的细腻手指拿着刚炖好的瓦罐,连忙开口:“你怎么也不拿个抹布垫着,给我,来!”
    她接过白蔹手上的瓦罐,“你去把筷子摆好。”
    到底是豪门长大的,不懂生活常识。
    白蔹摸摸鼻子,她是没感觉到烫啊,但很显然沈清不相信。
    默默去摆筷子。
    饭桌上,纪衡坐在身边。
    纪绍荣跟纪邵军在看白蔹给他打造的羊毛针。
    绣品跟不上时代,以至于羊毛针现在基本上失传了。
    用的人少,整个湘城也没有打磨的店铺。
    也不知道白蔹哪里找人打造的。
    包装羊毛针的布袋上还浅浅纹着白虎的标志,在场的几个人都没在意这个标志。
    若任家有人在这,定能认出来,这分明是白虎拍卖场的标志!
    一顿饭没有任家人,吃的倒也平和。
    吃完饭,沈清跟纪邵军将碗筷收好,“那啥,阿蔹真离开白家了?”
    厨房里,沈清趁着没其他人在,低声问纪邵军。
    “对,”纪邵军将洗好的碗擦干净,头也没抬:“户口本都迁过来了。”
    “哎我说你们纪家人,”沈清气不打一处来,“是不是哪根筋没拧好,那么大一个家就算不喜欢也别走,喝口汤也是好的,你说她是不是傻……”
    说到一半,从窗口看到纪衡,沈清止住话头,她狠狠将纪邵军手里的碗拿过来。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下午纪衡他们要去青水街拜树神。
    白蔹要去姜鹤那,就拿上书包,等着拜完树神直接从那坐车。
    沈清跟着她走在最后,间前面三个男人没注意,她才压低声音:“任总中午说的你怎么没同意?这对你也是好事啊,你现在来了湘城,以后可不就得在湘城讨日子过?”
    白蔹拿着耳机背单词,听沈清问话,她将耳机声音调小了一点。
    “哦,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白蔹嫣红的唇扯了扯,伸手将沈清头上的树叶拿下来,黑眸满是风轻云淡。
    沈清偏头,看着她半低的长睫,杏眸微微敛着。
    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现在的白蔹看着比几年之前看到的要顺眼的多,同样是豪门,白家比任家可要有底蕴。
    她是没想到,白蔹对她跟纪家人会这么有礼貌。
    任家人向来是拿鼻孔看他们的。
    自小在贫民窟长大的沈清面对他们习惯卑微,习惯放低态度,因为她见过这些人一句话就能改变普通人的人生轨迹。
    沈清没再说什么,心底倒是涌起了诡异的想法,
    若是现在纪邵军让白蔹住过去,她应该是不会拒绝。
    **
    湘城中心处的庄园。
    陈局十分局促的坐在楼下,他喝着自己倒的茶,小心的用余光看站在花窗边的姜附离。
    姜附离拿着手机,因为在家,只穿着一身绵软的黑色居家服。
    白玉般的手拿着黑色耳机,冷冷的,“所以你们不用脑子思考就算了,姜西珏脑子也被你们入侵了?”
    “……”
    陈局一边为手机那头的人祈祷,一边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在今天过来。
    他明明听小道消息说姜附离最近心情挺好。
    陈局拿着茶杯,缓解自己的紧张。
    姜鹤早在姜附离说话的时候,就蹲在大门口,陈局很想跟他一起去蹲着。
    他正想着,外面传来轮胎摩擦马路的声音。
    再一抬头,明东珩就带着女生进来,只一眼,陈局就认出来,这是上次他在这里看到的那位女生。
    白蔹一进来就看到蹲在门口的姜鹤。
    她就伸手拎他的后颈,将人拎起来,抬起的眉眼慵懒清艳,“小文盲,你蹲这儿干嘛。”
    白蔹没刻意压低声音,空旷寂静冷凌的大厅被她打破。
    陈局瞪大双眼,连忙去看白蔹,一边示意她小声,一边为她默哀。
    怎么有人在这位发火的时候这么不识趣。
    他刚想着,就见姜附离压低声音,“晚点让姜西珏给我汇报。”
    然后掐断电话。
    “挺早,”姜附离将手机放进口袋,语气平静,“先去实验室。”
    他带着白蔹跟姜鹤出去。
    大厅,还端着茶杯的陈局仿佛见鬼了一般,他先是看了明东珩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询问:“明先生,姜少他……”
    明东珩已经见怪不怪,但只给陈局冷酷的四个字:“不要多问。”
    卑微的陈局一个字不敢多说。
    心里只想着,刚刚自己面对那位白小姐应该挺礼貌的吧?
    “对了,”陈局想起来正事,“您师傅是不是在黑水街格斗场?”
    “嗯,”明东珩这才闷闷的回,“你找我也没用,我师傅不见我的,姜少他都不见……”
    “啊?”陈局头疼,“可你师父是现今唯一的八段武术大师啊……”
    明东珩爱莫能助。
    **
    隔壁。
    姜附离的实验室。
    他没动手,只双手抱胸看着两人拆涡环对撞机。
    白蔹拆开内部观察了一会,终于看明白,“原来是利用外圈摩擦力差异形成的,用途应该很广,它冲撞的能量很大。”
    “对,”姜附离点头,“日常生活中的蘑菇云都是这个原理。”
    等一大一小两人看完涡环,天都快黑了。
    “对了,”要出实验室时,姜附离给白蔹发了个链接,“给你个软件你下载一下,这是邀请码,都是大写的字母。”
    说着,他报出一串密钥。
    他知道白蔹的记忆,不需要他重复第二遍。
    白蔹跟姜鹤来到大厅。
    用人送上茶跟水果,白蔹跟姜鹤坐在一边,端起茶杯轻嗅一下,眼睛微亮。
    明东珩在一边观察白蔹,见她嗅茶的动作,也是诧异。
    他问过许南璟,老斑章茶市价很高。
    能这么土豪喝法的也就姜家。
    这位白小姐明明住在青水街,可感觉却是对老斑章茶很熟?
    白蔹喝完茶,身边姜鹤在拧魔方。
    她想起来姜附离给她的链接,于是点开直接下载,等下载完,她看到手机上出现的一个蓝色app——
    江京大学预备营啊。
    这是她在白家听到过、来湘城培训班也听到过的无数次app名字。
    原主甚至为了这个app去作弊。
    她手指点着手机屏幕,不由抬头去看姜附离。
    他坐在沙发对面,左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侧边,跟还没走的陈局说话,见她看过来,浅眸微垂,像是在问“怎么了”。
    白蔹没说话,她收回目光,雪青色的衣服压着她过分白皙的肌肤,一双眼黑白分明。
    指尖慢慢点开app,随即弹出安全密钥。
    她输入姜附离给的密钥,进入注册页面。
    在姜鹤的注视下,漫不经心输入账号名——
    白捡。
    她身边的姜鹤:“……”
    默默转过头,沉默的拧魔方。
    注册好直接登入app,一进去就能看到三个板块,右边是排名,左边分别是“本月题库”以及“限时挑战”。
    白蔹看了眼,排名有两列,一个是“本月积分排名”,一个是“总排名”。
    她一点开就是本年度新人的月分数排名情况,从上往下显示着所有新人的名字,白蔹慢慢翻着——
    梁无瑜28896
    许知月28152
    ……
    宋泯21589
    ……
    白少绮17453
    ……
    白捡0
    今年注册的人数只有552,越往后评分差距越小,能拿到预备营名额的都是天才,彰显绝对的天分。
    所以他们都用真名,很少有人跟白蔹一样随意用id。
    “看到没有,梁无瑜,明年状元的热门人选,我压了他一百万,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陈局一眼就看到了app的页面,得意道。
    忽然见看到白蔹552,连忙补救:“白小姐加油,只要进入月排名前三百,就有希望进江京大学,我相信你!晚上回去我就压你能进江京大学!”
    白蔹挑眉,只在听到“总分”时,下意识点开下旁边的总分,一打开就被闪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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