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参加兰亭奖的就那么多人,许雅君也只承认谢晋云比她强。
    至于其他人……
    至于第三名,她根本没想过。
    许恩看着后视镜,十分惊叹:“即便是第二你也很厉害了,兰亭奖开了这么多届,只有一位女先生拿到了一等奖。”
    许雅君若是拿到第二名,那热门程度,比之谢晋云还要强。
    这一点,许恩也很清楚。
    愈发的嫉妒老同学。
    副驾驶,纪慕兰拿着手机,她插不上话,只搜索了一下兰亭奖。
    至于什么“明少”,谢晋云,还有薛会长,她完全不知道。
    **
    因为是星期六。
    白蔹与纪衡中午在纪邵军家吃饭。
    “这里可能要拆迁。”饭桌上,纪邵军拧着眉,提起这件事。
    沈清也格外沉默。
    白蔹静静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饭,听他们说话。
    纪衡低头拿起烟杆,点着,吸了一口才开口,“官方没发通知就不一定会拆,你别急,下午去钓鱼放松一下。”
    “就是,”沈清忽然又笑着给白蔹夹了一筷子菜,“我们这种地方,哪个开发商能看得上我们,吃,都吃。”
    纪邵军略微松眉,他重新拿起筷子,“去哪儿钓鱼。”
    “湘河,”纪衡胃口向来不太好,没吃太多,只催促纪邵军快点吃,“小陈等会也去,吃完我们先去占几个好位置。”
    吃完饭,纪衡就带纪邵军去钓鱼。
    白蔹拿上书包去图书馆。
    刚出门,手机就亮了下,是lance的微信。
    lance:【你好】
    白蔹挑了下眉,【好】
    lance:【中医简直是个神奇的】
    lance:【[图片]】
    他发了一张图片给白蔹,白蔹带上门,随手点开一看,是一张病情诊断。
    白蔹:【~&¥︶;)*&;……%#@%)】
    回完,她也不管对面能不能看懂。
    她慢慢往外走,刚翻到词汇app,手机顶端又出现一条消息——
    妈:【你在哪?中午跟我们一起吃饭,你许叔叔这边有個重要的人】
    她自以为在给白蔹拉人脉,给白蔹台阶。
    白蔹脚步微顿,这是对方第一次给她发消息,她才知道原主微信上还有她。
    她循着消息点进去。
    就看到与纪慕兰的对话框,很长的一页,几乎都是原主的消息。
    两年前的:【妈,你去哪儿?】
    【爸爸把那对兄妹接回来了,妈,伱怎么还不回来?】
    【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我会好好学习】
    【……】
    原主似乎把纪慕兰当成了备忘录,什么事都会记录下来。
    最后一句是三个月前:【爸爸把你送我的拜师帖拿走了】
    纪慕兰没有回任何一句。
    她一意孤行的觉得自己在为女儿好,接受不了女儿的平庸,在婚姻出现危机后,又将原主一个人丢下。
    今天是纪慕兰第一次发消息。
    白蔹停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冷着脸,把纪慕兰的微信从她好友列表删了。
    然后微微仰头,手贴着心脏。
    似乎能感觉到原主最后存留在这个世界的绝望。
    小区门外。
    一辆黑车静静的停在对面,车门是开着的,姜鹤蹲在车头,双手捂着耳朵,目不转睛地看小区门口的方向。
    他身边,姜附离穿着黑色衬衫,冷冷站着。
    应该是过分生气,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一粒,孤清凛冽的目光犹如冷月一般朝姜鹤碾过去,冷漠又骄矜,没有半分情绪。
    他身材颀长,侧脸轮廓犹如工笔描绘的恰到好处,只是路过小区门口的人硬是没人敢往这靠近。
    白蔹站在小区门口看了一会儿。
    心情慢慢缓下来。
    她今天穿着烟青色长裙,外面套了白色长外套,外套没有扣子,只随意敞着,衣襟袖口处都绣了成簇的碧绿色藤蔓。
    一圈圈卷起又随风轻轻晃动,似乎要破衣而出。
    与裙摆处的各色虞美人相映成辉。
    “他又怎么了?”白蔹站在姜鹤身边,低头仔细看他片刻,才将手机收起来,懒洋洋地偏头询问姜附离。
    姜附离扫姜鹤一眼,“迟律中午做的都是他不喜欢的菜。”
    姜鹤特别挑食,挑的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姜家的厨师都知道他的习惯,每次都会做一两道姜鹤能吃的。
    迟云岱却不清楚,在知道姜鹤什么都不吃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多说了一句挑食的小孩长不高,姜鹤一个人生闷气到现在。
    姜附离忍了一路,都没骂他。
    只把姜鹤不吃的菜给迟云岱列了个单子。
    白蔹点点头,她上次回去查了下,有自闭障碍的儿童,性格奇怪,姜鹤不吃的几乎都是同一类型的菜,这类型的菜对他可能有阴影。
    所以即便是姜附离也忍住没有骂他。
    三个人到了图书馆,明东珩刚好把姜鹤的一份饭菜送过来。
    他静静站在姜附离身后,向他汇报:“东西我已经给中书协的人了。”
    明东珩对中书协不熟,也不认识许雅君,就统称对方为“中书协”的人。
    因为姜鹤要吃饭,白蔹他们就呆在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店。
    姜附离坐在咖啡店的椅子上,一手随意搭着椅背,眉宇间疏冷之意明显,只“嗯”了一声。
    白蔹翘着腿,在一边拿出了生物题,慢悠悠做题。
    “对了,”明东珩眼看着姜附离心情不错,这才开口,“中书协再问您有没有可能作为评委……”
    话还没说完,姜附离就淡淡看了明东珩一眼。
    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样子。
    明东珩:“……”
    开玩笑的不是他,是薛会长。
    等姜附离收回目光,没再看他,低头与身侧的白蔹说话后,明东珩才松了一口气。
    拿出手机,在群里艾特姜西珏。
    明东珩:【@姜西珏作品给了,其他姜少拒绝。】
    这次姜西珏回得非常快。
    姜西珏:【???】
    姜西珏:【你还活着?】
    姜西珏非常直接:【我不信】
    许南璟:【扣1证明你不是机器人】
    明东珩:【呵。】
    明东珩:【你们不懂。】
    他收起手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白蔹,然后挺直胸膛。
    **
    白蔹一下午都在图书馆学习。
    四点的时候,接到仇学政的电话,对方问她练习得如何。
    得知白蔹一天都在图书馆写作业,仇学政十分的沉默,“你一天都没练习大字?”
    “是啊。”二楼理工科,除了白蔹宁肖等,就没其他人。
    白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在慢条斯理的画图。
    “你来我这一趟,我看看你正常水准,”仇学政很委婉的,“你们校长说你上次状态很好,大字是需要认真练习的,熟能生巧。”
    他想了下。
    又回忆起上次白蔹淡漠的样子,总觉得她有些不靠谱。
    “我这里有一支较老的狼毫笔,宣纸我也有,你来正好带回去练习。”仇学政正了神色,“你正好过来试试。”
    书法对用具也很严格。
    像老书法家,手里的狼毫笔都是几十年的,笔尖软却又有弹性,整个笔的腰力量感很强。
    宣纸也要越老越好。
    这也是书法烧钱的原因之一。
    白蔹略一思考,“行。”
    身边,姜附离听清了她与人的对话,他中指与食指间还夹着黑笔,笔尖停在雪白的纸上,抬手,看了眼左手的腕表:“要走?”
    “嗯,”白蔹慢条斯理地将书一本本收好,“去一个老师家。”
    姜附离点点头,他看了对面的宁肖一眼,指尖不紧不慢的敲着桌面。
    然后将纸随意推过去。
    宁肖小心翼翼地收起草稿纸:“我会了。”
    他身边,路晓晗没敢抬头。
    等姜附离白蔹离开了,路晓晗才抬头,她看着宁肖,叹为观止:“你是怎么敢问他题目的?”
    “……”宁肖沉默了一会,“其实还好。”
    比起唐铭,他算正常的。
    路晓晗看了眼宁肖手中的纸,上面写的什么玩意她根本看不懂。
    **
    仇家。
    仇学政放下手边的事,在大厅等白蔹过来。
    仇薄卿从外面回来,“爷爷。”
    他看着仇学政,还想说什么,但想着爷爷上次的态度,他没敢说什么。
    “嗯,”仇学政低头,慢慢喝了一口茶,目光还在看着门口,“这两天就不要出门了,多练习大字,磨一磨心性。”
    仇薄卿是去见任家人了,任谦想让他做通仇学政的工作。
    但话到嘴边,他没敢说。
    正要上楼练字,门卫带了个人进来,“仇老师,白同学到了。”
    仇学政的住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他提前同门卫打了招呼。
    白蔹跨过门槛,慢慢走进,她拿着书包,礼貌地同仇学政打招呼:“仇老师。”
    眉眼懒散随意。
    仇薄卿不认识白蔹,目光瞥了她一眼就要上楼。
    “……你还在真在图书馆?”仇学政沉默了好半晌,然后认真开口:“你此次不一定能拿三等奖,这次参与兰亭奖的人多。”
    要上楼的仇薄卿闻言,脚步一顿。
    他猛地回头,看向仇学政:“爷爷,您推荐她参加兰亭奖?”
    仇学政微微皱眉,“没错,她笔力很有特色,意境比你强很多。”
    仇薄卿目光转向白蔹,他收搭在扶梯上,探究地看向白蔹,有种不服输的意思:“你九级多少分?”
    听到他问这个问题,仇学政也看向白蔹。
    白蔹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略微挑眉,慢条斯理地询问:“什么九级?”
    “ccpt,”仇薄卿面色变得冷凝,看着白蔹越来越冷,想要探究的表情逐渐消失,“书画等级,这个证你没考?”
    白蔹连ccpt是什么都不清楚,只皱眉:“这个还要证?”
    用证证明什么?
    “看来九级都没考了,”仇薄卿收回目光,嘴角一丝讽笑,他看向仇学政,“爷爷,她究竟是谁?让你宁愿推荐一个九级都没考的人,也不愿意推荐师妹?”
    “仇薄卿,”仇学政“啪”地一声放下茶杯,怒喝:“你注意言辞,看过白同学的字你就知道。”
    仇薄卿对仇学政没推荐任晚萱十分不满。
    “等她考过了九级再说吧。”仇薄卿转身回了楼上。
    身后,仇学政摇头。
    与仇薄卿不同,他知道白蔹连兰亭奖都不了解,ccpt没考,在他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让他越发好奇白蔹的老师究竟是哪位隐士了。
    “他为他师妹打抱不平,你别放在心上。”仇学政向白蔹道歉。
    “我确实没考,”白蔹摇头,又立马问起另外一件事,“现在这些都要考证?”
    她似乎又学了一个新的名词。
    考证。
    没有证就不会被人认可。
    “我带你去试试笔,”仇学政带她去楼上,一边走一边解释,“别说书画了,老中医行医都需要证,没证就是违法。”
    法无许可即禁止。
    老中医都要证?
    白蔹跟在后面,怔怔道:“那走方郎中也没有了?”
    “以前湘城有,”诧异于白蔹口中如此古老的词,仇学政愣了下,才道,“后面因为需要行医证件,这些人都消失了。”
    白蔹有些沉默。
    她现在似乎有些懂,为什么陆灵犀一直在管着张世泽。
    仇学政打开书房的门,郑重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盒,打开后,是一直黑褐色的狼毫笔,“你今天用这支笔试试,看看能不能用顺手。”
    他又抽出了普通白纸。
    让白蔹先试试笔。
    白蔹“嗯”了一声,没再想证的事,将书包放在一边,这才走到书桌前,一眼就就看到仇学政拿出来的狼毫笔。
    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这笔十分珍贵。
    仇学政的书桌很大,正弯腰研墨,他朝白蔹笑笑:“你先试试。”
    白蔹微微颔首,她右手拿着狼毫笔,左手轻轻提着略有些宽大的衣袖,伸手沾了些许墨,弯腰提笔写下一个“湘”字。
    这是仇学政第一次看到白蔹写大字,行笔流畅,笔锋切入字内,今天这个字比之上次的还好。
    说明她上次不是乍现的状态,而是她的正常水平。
    “有了,”仇学政停了下来,他看向白蔹,目光炯炯地:“虽然这次不少大师的学生都出来参加了,但我觉得你这次三等奖绝对有了!”
    三等奖……
    白蔹微微偏头,略一思忖,“您稍等。”
    “什么?”仇学政没听明白。
    白蔹轻轻放下狼毫笔,撩起右手的袖子,露出里面红艳的一缕丝带,还有绑在手腕上的银白色小球。
    仇学政目瞪口呆地看着白蔹就这么伸手,将白色金属小球从手腕上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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