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白西县西柱山了!”押送刘晟的晓国禁军队首在赤晓北界的寒风中高呼,“翻过前面这座山,我们交付了刘晟,就能找边防军讨壶热酒喝了!”
    “都快些走!”禁军队首一鞭子打在刘晟背上,然后对着漫天飞舞的琼花碎玉,又是一声长喝。
    刘晟等是从晓国中都出发,那时侯正值仲春时节,气候温暖宜人。押送队伍一路沿着西北官道前进,慢慢走入高原与丘壑地区时,禁军们便换上了预备的冬袍,只有一件单衣的刘晟被冻得瑟瑟发抖,他的一对布鞋早就在长途跋涉中磨破了,一双赤脚踩在千年的寒冰上如刀割一般。这个时候,刘晟甚至都开始暗暗祈祷,他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晓国,去赤国中都的豹灵刑架上吃那一剐。
    “看见那个拿鞭子的人么?”山腰处一群穿着白皮衣的蒙面汉子,他们执弓拿刀,躲在常绿的猞松和伞柏间,正看着刘晟和禁军们一步一步捱上山来。
    “看到了。”说话者的左右皆低声答道。
    “听我命令……”领头蒙面汉子的目光如鹰鹫一般锐利,他死死地盯着山脚下的人,然后慢慢举起了手里的刀,突然大喝了一声,“杀!”
    山路两旁的伏兵猛地站起,他们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领头的蒙面汉子冲在最前,他们直挺挺地拿着朴刀,从半山腰处开始狂奔,径直朝着山脚的官兵们俯冲过去。
    “有埋伏!”禁军队首见状一声大喝,连忙扔了鞭子,拔出腰间的晓制弯刀来。其余禁军也纷纷掣出刀,要与这些伏击者决死一战。
    “啪。”就在这时,禁军头顶的伞柏树上突然发出一声弦响,随即一支箭便插在了禁军队首的额头上。献血从他眉间留下,接着,禁军队首双目瞪圆,倒地而亡。
    禁军队首已经死去,而埋伏在此的蒙面人早冲了过来,他们挺起手里的朴刀,指着押送刘晟的禁军,齐声嚷道:“别动!都放下武器!”
    “你们是哪儿来的亡命之徒?”禁军中一个汉子怒道,“怎敢劫杀要犯?又杀我大晓禁军?”
    “要犯?”蒙面人中的领头汉子冷笑一声,扯下了自己的遮脸布,指着披枷带锁的刘晟道,“你们认不得他么?”
    “如何认不得,他便是私放了顺王的刘晟。”那禁军又应道。
    “那你还敢如此跋扈造次!”这拿朴刀的领头汉子一脚踹翻那禁军,怒喝道,“刘州统一心报效国家,你等却与赤人勾结一气,要杀害我大晓之柱梁!我呼冠在此,今日岂能饶你!”那叫呼冠的汉子说完,只大喝一声,一刀便搠死了那禁军。
    “呼冠!”这时,刘晟听到这个名字,他慢慢地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当年的部下。
    “东西两柱山山神钟航在此!”这时,伞柏上有人高声一句,然后从枝头翻身跳下。
    刘晟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那人眉淡眼细,双目却灼灼有光。身材短小而手脚粗壮,身上穿着套自铸的轻甲,看来也是威风凛凛,神采飞扬。
    乃是个短小精悍之人。刘晟暗暗道。
    钟航的长白披风一甩而过,飞雪便向禁军们扑面而来,他们擦了擦双眼再仔细看时,那钟航果然像雪丘冰山中走出的怪神。
    “你们若是降我便放下武器,我自留你们一条生路。”钟航说着收了弓拿过朴刀,一下戳在死去的禁军队首身上道,“若有不从者,下场便如刀下之贼!”鲜红的血溅在雪白的地上,很有警示意味。禁军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便纷纷丢了刀,表示愿意投降。
    这时,呼冠奔到刘晟面前,跪在地上掩面泣道,“上次中都州统府一别,不知刘州统还安好否?”
    刘晟连忙将呼冠扶起:“多亏了你今日前来,否则出了这白西县,我的人头就算是给赤国人了。”
    呼冠却连连说道:“哪里哪里,州统乃国之忠臣,自然有神明护佑。那些误国的奸贼,都是些该死之人,断然伤不了州统。”
    “对了。”听到这里,刘晟突然问道,“那一箭射死禁军队首的好汉是谁?”
    呼冠连忙将钟航引到刘晟面前:“这位兄弟名叫钟航,乃是小人的同乡,年少时学军未成,如今在东西两柱山一带自封为王。不久前,也是他从禁军手中救下了小人。”
    “钟航兄弟真是身手不凡啊。”刘晟走到钟航面前,向他行了个拱手礼,“刘晟这次能逃过一死,也是多亏钟航兄弟了。”
    “州统何须言谢。”钟航连忙还礼,“只求州统今后回中都时,能稍微提拔在下谋个军职。若建得些许功勋,在书上留个姓名,也不枉活这一世。”
    “这是当然。”刘晟穿上呼冠递来的皮衣,拍着胸脯应道。
    刘晟总算是留住了性命,而他当年的主人,刘饮骢也和朱沅翰一起,离开了遂煌峰下的水寨,再一次回到了水王岭。
    在水王岭上,两人没能见到水秀复命,只是听说他与水钰一道,正集结了兵马向官兵控制下的中都移动。刘、朱两个回到自己的部队,管领却告诉他们两人:“水将军曾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他要刘卫长和朱队首拿下望都县。”
    “我们两个?”闻言,两人都大吃一惊。
    “当然。”管领像是看出了两人的担忧,他又继续说道,“不过你二人不必忧虑,你们不在山上的几天,大军又冲击过望都城。敌人已经粮尽援绝,里面不过是些残兵,你们只管给我提了县总脑袋来便是!”
    “是!”两人挺直了身体,大声应道。
    “具体的作战计划我会告诉你们。”管领站起身来,扶着腰间的刀道,“我们先下山吧。”
    “遵命。”两人一齐道。
    第二日午后,管领与朱沅翰两个,头顶着蓑衣,身上穿着蕉叶蓑衣。两人冒着初夏的大雨,一前一后,来到了望都破城外。
    “城里没多少守军了。”管理低声道,“你径直取路去杀了县总,然后纵火为号,刘饮骢便引轻骑来接应你。”
    “是。”朱沅翰点点头。
    “轰!”随着一声雷响,天变得更暗了。
    “多加小心。”管理说完,便消失在了滂沱大雨中。
    朱远翰轻轻推了推戴在头上的斗笠,透过顺着帽檐滴下的密密水帘子,他稍微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方位。
    在朱沅翰前方十来丈处有一条小河,而河上有座矮桥,桥头的亭子里站着两个穿重锴的守卫。
    朱远翰虽屡得重用,但他却不善于带兵。只因当年鬼影教他的本事全是刺杀与格斗之术,所以朱远翰并无战斗的大局之观。故而这次任务,水秀会让刘饮骢率领大队骑兵,却让他一个人去行刺望都县总。
    “这官府定是被义军吓怕了,否则为何守卫都要穿上铠甲......”朱远翰自语一会儿,又轻叹口气道,“这些重铠兵只有重刀才能砍死,我这却只有一把匕首……”
    抱怨结束,朱远翰摘下斗笠,除了簑衣,将其一并藏于草里,然后借助草丛的掩护,小心地走入翻滚的水中。他深吸口气,一下便潜入水底,朝桥的方向慢慢移动。
    朱沅翰本想憋住一口气,待游到守卫的视野盲区时,才出水换气。却不想,在相对平静些的水下,却迎面扭过来一条大蛇。
    偏偏来了这么个东西。朱远翰暗骂道。
    朱远翰原本是在林山的猎人,他对于鸟类和兽类十分了解,而对这种河中的爬虫,他却知之甚少。朱沅翰实在难以判断,大蛇是否对他构成威胁。
    那便宰了它。朱远翰将心一横,把匕首握在前面。
    朱远翰看着大蛇靠近,他一手提着匕首,另一手掐住大蛇脖子,瞬间将刀头插入了大蛇的心脏之中。还没等那畜牲挣扎几下,他又快速地将刀从蛇心拔出,再补了一刀于大蛇的后颈处,刀尖刺入脊髓,接着从那蛇的后背使劲一拉,那蛇便瘫痪了。
    看着大蛇沉向水底,朱远翰暗骂道,叫你挡老爷的道。
    杀掉了大蛇,朱远翰又憋住气游了一段,终于在桥板下浮出水面,长出了一口气。
    亭子里的守卫无法看到桥下的东西,朱沅翰便沿着桥板慢慢走到岸边,并逐渐接近了亭子。
    朱远翰踩住岸边的石头,猛地从水中高高跃起。两个守卫还没看清楚水中出来的东西是人是兽,其中一个就被朱远翰一刀插在面门上,而另一个则被他猛地一肘推入水里。面上中刀的守卫自然当场毙命,朱远翰便捡起他的重刀跟进水里。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直到搅得河底的淤泥泛起时,另一名守卫才被朱沅翰搠死在水下。
    “呸。”朱远翰爬上岸,胡乱抹了把脸道,“纳族人的水性真是不错,若不是他被这副重甲所困,我必不能如此胜他。”
    杀了两名守卫之后,朱远翰便返回亭中,取了些干燥的衣物擦了脸,然后逆着河流的方向,径直朝着城中走去。待朱沅翰行至残缺的城墙下时,他惊讶地却发现,决堤的河水已经灌入了望都城中。
    “真是天助我也。”朱远翰暗自笑道,”我倒要看看,这条河是否通入了县总的书房之中!“说完,他便又纵身跳入汹涌的河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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