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公里外,山林已尽,放眼一片田野。徽省地处妖极乐帝国南北交界,既有水田鱼塘,也有菜园旱地。偶尔农夫耕作,蓑翁垂钓,一派田园风光。
    车往北再开两公里才上得了国道,至于去县城就得更远。
    鼠子强坐在副驾座上,饶有兴趣地端详右手大拇指上的银灰色戒指,内心乐不可支。
    他左手轻轻摩挲着戒指表面,只觉其材质似玉非玉,似金非金,有时甚至有种软绵绵,肉乎乎的感觉。虽然不知道戒指到底是什么制作成的,但光凭触感,就令鼠子强心旷神怡。
    "强爷您这戒指一看就是古董货,朴实无华但历史悠久,没得几百万,怕是买不到的。"开车的胼指鼠妖族见鼠子强如此喜爱这枚戒指,赶紧马屁狂拍。
    "俞次竟然会看古玩?"鼠子强心情正好,没有什么凶架子,一脸讪笑地与胼指鼠妖族聊了起来。
    鼠俞次立刻摆出一副古玩高手的神态,点头道:"不敢瞒强爷,小的自幼喜好古玩,最爱古戒。奈何手指太多,不够戴!"
    "噗..."鼠子强下意识地看了鼠俞次方向盘上的双手,不由得笑出声。
    二十四根手指还要戴戒指,就好比一只蜈蚣精说自己要穿鞋。
    鼠子强笑声未尽,汽车"凄"的一声熄火。不论鼠俞次怎么脚踩离合,发动力就是没反应。
    "强爷息怒,我下车检查一番。"鼠俞次快步下车,打开车盖,开始认真检查捣鼓起来。其余的鼠妖族则停下奔跑的脚步,有的四周站岗,有几个会修车的就过来搭手帮忙。
    一番检查后,满脸机油的鼠俞次尴尬地向鼠子强报告:"强爷,车没油了。"
    鼠子强看向油表,发现指针尚中。
    "邮箱里剩下的全是水..."鼠俞次连忙解释。
    "猪油粑倒霉加了兑水油,害我也倒霉。"鼠子强笑了笑,并未在意,懒洋洋吩咐鼠俞次:"打电话叫车。"
    "好的。"鼠俞次刚拿起手机,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刺耳金属裂响,吓得他手机都掉到地上了。
    他循声看去,只见九菱之光的汽车油箱里突兀生出一根胳膊粗壮的白色冰棱,笔直从车底扎进副驾座,把坐在座位上的鼠子强前胸后背扎个对穿。
    "强爷!"所有的鼠妖们骇然色变,纷纷围绕在鼠子强身边。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谁都没有防范,即使鼠子强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妈蛋...还是被猪油粑个龟孙子阴了..."鼠子强气若游丝,手中木杖落到脚边。胸口后背上硕大的血窟窿里血泡直冒,汩汩殷红流个不停。
    "为强爷报仇!"鼠妖们义愤填膺,振臂高呼,却始终没有离开,个个双眼通红,盯着车厢里的两亿钞票,目光里闪烁着贪婪与得意。
    鼠子强看到手下古怪的眼神,挣扎着要起身,结果被鼠俞次一把按住。
    "强爷,我们是鼠妖。"
    鼠俞次咳了咳嗓子,故意嗟叹:"未化妖时我们便懂得,遇到陌生的食物先让老病伤残的同类先吃试毒,遇到危险也是让这群老病伤残的老鼠垫背牺牲。太公病重,你把他出卖给妖警,洗白了自己。我们帮你杀了妖警,替你谋个顶乌纱帽。所以情理与道义上我们和你两不相欠。"
    "你死后,我们会去警局给你认定因公殉职。到时候十里长街,披麻戴孝,绝对不少。你就放心的去吧!"其他鼠妖一起附和。
    "你们..."鼠子强一口老血从嘴里喷出。他一生气,伤口更痛,血流得更快更多。只能用仅存的力气捂着胸口,同时,脚趾偷偷摸摸伸向木杖。
    "咯咔!"一声骨骼脆响,鼠子强的脚掌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原来他想抓木杖的左脚掌已经被一个手下用枪托砸的稀烂。
    这个手下像小孩子拿玩具一样,乐滋滋地拿起鼠子强的木杖,耍了两下,然后对鼠子强说:"我们虽然不会妖术,但也不会让强爷用妖术。这根木杖就当作强爷的遗物,以后借以缅怀强爷。"
    "哈哈!"数十位手下哄堂大笑,比娶媳妇生娃还开心。
    他们打开车厢门,看着两亿现金,开心得直搓手,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如何把钱转移到安全隐蔽的地方。
    鼠子强与车是不能动的,这是他因公殉职的证明,也是自己众妖与鼠子强死亡撇清干系的重要证据,因此他们还是得再找辆车。
    "猪油粑给你们多少钱?"
    鼠子强双眼发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他觉得自己意识越来越弱,弱到开始产生了幻觉。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戒指在慢慢蠕动,像是一条三寸长的银灰色小蛇,顺着手臂爬上他肩头,钻进他的鼻孔里。
    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中计,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强爷你想多了,我们怎么会和一头猪合作?"鼠妖们讥讽回答,手里电话不断,都在想方设法,尽快租到车。
    "那...我为什么会死呢?"鼠子强的意识终于消散,五六分钟后,黏稠的污血从七窍与胸口的伤口里流出,身体开始快速收缩变瘪,本来一米高的体格,转眼缩化为巴掌大小的死老鼠,吧嗒一声,落在座椅上。老鼠尸体胸口一个贯穿小洞,后左爪已经稀烂血肉模糊。
    "看,强爷妖骨已散,妖身化回原身了。他这是死透了没得救啊!"
    "哈哈!我刚才还怕他装死,正准备补一枪咧!"
    "老鼠擅长装死,我们鼠妖装死的功夫更绝。不过妖骨都散了,这是没得装的。"
    "幸好你没补,否则就是画蛇添足。"
    鼠妖们唾沫横飞地互相调侃一番后,继续开始联系租车。只有鼠俞次不动声色地走到副驾座边,寻找鼠子强佩戴的那枚银灰色戒指,可找了半天始终找不到踪影。
    "俞次,你鬼鬼祟祟看啥呢?"一只鼠妖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其余鼠妖立刻机警地瞪着鼠俞次,仿佛看到了一个叛徒。
    鼠俞次强装镇静,若无其事回答:"瞻仰强爷遗容,以后好把他的音容笑貌,丰功伟绩告诉儿孙。"
    "哈哈哈!"鼠妖们再次哄堂大笑,不由得放下警惕心。
    鼠俞次也不敢再找戒指,坐到路边看风景。其实田野里也没有什么风景,远处只有一位蓑翁忘我垂钓,一个农夫勤劳放牛耕田。
    片刻后,一辆厢式货车风尘仆仆从北方驶来。开车的是一位老鼠妖,贼眉尖眼,脸挂长疤,下车便道:"强爷死了,我又给你们出车。所以这钱我也得分一份。"
    "好说好说。见者有份,大家均分。只要不泄密,大伙都有钱。"鼠妖们点头答应。
    "这个道理我懂,泄密不得好死。"开车的老鼠妖望着九菱之光里堆积整车厢的钞票,贪婪地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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