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拳头砸在白色铠甲上,那身铠甲第一次出现了裂痕,纹路在前胸上游走,地面连带着杨铭的身体被砸出一个深坑。
    一口鲜血被吐在面甲上,模糊了他的视线,面甲被迫打开,露出半张面具和另外半张杨铭茫然的眼神。
    “如果你不服气,也要收起你的意见,有什么话,都要让王亲自来跟我说,你是什么,狩子?还是怪物?一张可笑的面具而已。”朔月死死地抓住白色铠甲,把他的身体提了起来。
    他大概是想要张嘴说些什么话的,可是朔月一拳头就将他的意识打到模糊,他本质上虽然没有身体,但是现在却是以杨铭的身体在进行活动。
    这也意味着他要遵循人体的规则。
    城市的面貌重新回到朔月的视线里,结界是作为星灵的佐伊所能够做到的,可是当她戴上那半张面具的时候,作为星灵的力量就被虚空所取代,那结界也一并消失。
    泥土从地面上升起贴在杨铭的身上,石块也一并贴了上去,隔壁马路上还没有干的沥青,甚至是远处装修的店面里的水泥。
    这些东西全部贴在杨铭的身上,很快就包裹住他,从脚底到胸部蔓延,在一分钟之内他就严严实实被围成球体。
    他的身体慢慢飘起来,朔月握紧了拳头,在他的控制下,这白色铠甲会越飘越高,身上贴着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
    直到在最高的天空炸开,那时对于整个城市来说,都只不过是看了一场惊天动地的烟花而已。
    或许连朔月自己都没有注意,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他身体的血液感受到了久违的冲动,这份冲动反而让他看不清楚现实。
    那张面具用杨铭的脸在被封住的球体里挣扎,可是他彻底被锁死了,一点缝隙都没有,他只能无助地晃动自己的头部,不管他用尽再大的力量,也无法从中抽离。
    朔月的脸上浮现冷笑,他被面具看穿,他恼羞成怒。
    “朔月!”
    佐伊冲过来把他扑倒在地,佐伊的那张面具凭借虚空倒是可以在身体上和朔月硬碰硬。
    天空上原本漂浮的球体坠落到地面,可是杨铭的身体依然被封在里面。
    只要朔月一个念头,那强烈的爆炸可以在瞬间连同杨铭的身体一并毁了半个城市。
    “你在干什么!你想要杀死王吗?”朔月抓住朔月的衣领怒视。
    朔月茫然地从凶狠的状态中解除,他看着皲裂的地面,和被封住的杨铭,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回想起刚才的一幕,他的胸腔被猛烈的杀机所充斥,那个瞬间他的脑子里只想要见血,如果不是佐伊,恐怕他这个时候已经酿成了大错。
    “对不起。”朔月这才想起来王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王。
    这个完成了使命的星灵也心系着自己的族群。
    “带着王,离开这里!”
    “还有常欣然!”佐伊又说。
    她的表情认真,不带有任何可以可以反驳的语气。
    一个月之后的联邦西北部,在烈日下行走的一行人终于看到了结界笼罩下的建筑。
    西北部大多荒漠,这里人迹罕至,唯独这里有片绿洲,但是在结界的作用下,无法被普通人发现,他们只会看一眼无际的荒地之后摇摇头离去。
    对于学院来说,他们的结界是永远开放的,他们超脱联邦之外,只有在每年招生季的时候才会出现大面积出动的壮观情况。
    学院的在校学生将近五千人,即便是在八贤王的诸多领域里面,学院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不过学院没有私心,学院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整个狩子社会输送人才。
    毕业的学生可以选择留校,也可以去其他狩子组织工作,学院在他们的学生时代就严格约束他们的行为,几乎是把规则刻进了他们的脑子里,学院的校长是个和千夜差不多的年纪但是体面的绅士。
    虽然大多数时候学生都见不到这位校长,但是整个狩子社会都不会忘记他的功绩,学院大概是协会唯一不会重点关注的领地了。
    朔月把杨铭丢在树边靠着,他的手上戴着镣铐,佐伊连夜给他做出来的东西,对虚空有抑制作用,只要镣铐不打开,他的任何能力都无法使用。
    在对付虚空这方面,还是得同样具备虚空能力的人来。
    “省省力吧,看了一路你那表情,我不用想都知道你是谁。”朔月把水壶塞进杨铭的嘴里。
    “我还以为你会聪明一点装作王的样子让我给你解开镣铐,反正我不会拒绝王的命令。”朔月从口袋里摸出地图。
    学院的坐标被画上了红圈,地图上只有对学院的标记,因为这是佐伊给他的,八贤王每个人的脸朔月都记得清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知道八贤王的所在。
    佐伊给他这份地图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学院之外的区域,学院距离最短,就在联邦境内,只有当朔月成功向学院复仇之后才会告诉他下一个地点。
    朔月原本还想很她争论,但是在这一点上佐伊却异常严肃。
    朔月害怕她和自己提起那天差点失手杀死王的事情,所以就干脆闭嘴了。
    “我不屑于伪装。”
    “哎,原来你们是互相影响的呀,那个……王?来着?他因为你变得暴戾,而你因为他变得不接受虚假和谎言。”常欣然也蹲在树边,她用手把裙子抚平,她敏锐地意识到看了这其中的差别。
    朔月听到了倒是豁然回过头来,听常欣然这么一说,这逻辑似乎也成立。
    “没脑子的东西,你会为此无端的猜测付出代价。”杨铭冷哼一声。
    他脸上的那半张面具微微颤抖,如果这个时候杨铭能够掌握意识,就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是慌张的。
    “没事没事,你就动手好了。”
    不愧是斯卡拉歌剧院出身,被佐伊一手调教出来的。
    光是胆量这方面她就超脱常人,甚至接受能力也震惊朔月这样的怪物,当常欣然知道在杨铭身上的变化的时候,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默默地在旁边做好她应该做的一切。
    从斯卡拉歌剧院走到这里来,她也把杨铭当做是伙伴一样对待,甚至在风和日丽的时候还亲切地和他们拍照。
    对于常欣然凯来说,好像根本就没有敌人的这种概念,即便解开镣铐的杨铭一定会杀死她,她也没有半点恐惧。
    朔月也曾再三确定她的血脉,怕莫不是哪个不得了的同类伪装成人类的样子,可是结果没有变化,她的身体构造就是人类,在这一点上连杨铭都蚌埠住了。
    他多次对常欣然提出“你才是应该带着镣铐的那个人”。
    “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王重新出来。”朔月说。
    “他对身体有绝对的控制权,他想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不过你说的哪个王?是有力量的那个,还是没有力量的那个。”杨铭忽然笑了,他对着朔月挑衅。
    “好啦好啦,你这一路上都试图搞这种事情,我还以为有新鲜的话呢。”常欣然把压缩食品丢到杨铭的身上。
    常欣然说的是事实,朔月也早就习惯了,那面具活像是一个乐子人,他巴不得搞点事情出来,所以他们这一路一直都绕过了城市,在偏僻的小路上行走,要是让这家伙接触人群,还不知道弄出什么事情。
    说不准把裤子脱了尿别人碗里也没准,面具怎么会有底线,他就是要调动情绪,然后吞噬灵魂。
    “这地方太偏了,我们休息一天再进去,我和八贤王的战斗,这家伙在旁边看,你记录就好了,等王有一天醒来,他会看着那些画面学到些什么。”朔月把地图收了起来,拿出一根烟。
    常欣然贴心地打着火,这种事情她在斯卡拉歌剧院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熟练至极。
    “我去找点水。”朔月有点尴尬,他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他这一路上都想不清楚佐伊为什么坚持要自己带着常欣然。
    她明明是一个普通人,贸然地闯入怪物的世界就算了,佐伊多少也算是一个清闲的怪物,再怎么样也有保证,但是跟着过来,意味着她要从怪物的世界措窜到狩子的世界,双方是对立的。
    她随时会在战斗的余波中被撕碎,赶路的时候也要照顾她的脚步,虽然她勉强跟上,但是这段路也走了一个月,中途凡是可以利用的地方朔月都是开车,还不敢开太快,不然生怕让常欣然吐出来。
    “我去吧。”常欣然把杨铭脖子上的布包取下来。
    那里面是帐篷和一些工具,还有几件衣服,生活必需品都很少,而且全部都是她一个人的,朔月和杨铭在树上都能睡,衣服都不需要换,反正打起来身上都是血腥味。
    穿什么根本没区别。
    “还是我去吧,你好好休息。”朔月站起身来。
    “那家伙把仅剩的温柔都给了你。”看着朔月远去的人影,杨铭忍不住说。
    “哎,你居然会说人话啊!”常欣然大喜过望。
    “王可把他的温柔分给你一半了呢。”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说。
    “顶多十分之一。”杨铭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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