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里的沈清然是个戴着足以遮住大半张脸的黑框眼镜,面色蜡黄的男人。
    画面放大了64倍都不能完全看清长相,这对追查嫌疑人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困扰。不过根据最新系统的轮廓扫描,警长他们还是找到了相似程度高达90%以上的怀疑对象,只是他不叫沈清然。
    依照天眼提取的地址,河马带了小分队的人马直接上门抓人,却扑了个空,接待他们的是个神情淡漠的老妇人。
    提及自己的儿子,她几乎面无表情,冷冷的说了句,“死了。”便不再多言。
    气急败坏的河马递给她嫌疑人的照片,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这是你儿子吗?”
    老妇人随意扫了眼,“是,不过他已经死了。”
    “死了?”冷哼一声,河马对此不屑一顾,“老太太,你要是不配合警方调查,我就得请你去警局问话了。”请字特地加重了音量,警告意味十足。
    然而老妇人似乎十分坦然,不喜不悲的反复说道死了死了,甚至起身在柜子里找出当时下葬买墓地的字据,证明她所言不虚。
    皱着眉头看了好几遍收据,甚至拍下照片传到警局系统查询真伪。接到反馈电话后,河马朝两个下属知会声,让他们呆在这儿守住老妇人,其余人跟他走趟墓园。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警员不断擦拭着挡住视线的雨水,安静的站在一旁。河马板着脸,盯着刻着死亡时间的墓碑,心里越想越气。
    “给我开棺。”
    墓园的工作人员为难的哭丧起脸,“这不太好吧?”暂不说河马有没有权利做这种事情,单就习俗而言,这也是万万不可的。
    河马牛眼瞪得老大,眼窝子都在冒火,疾言厉色的重复道:“我说,给我开棺!”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下属撩起衣角,露出摄人的黑色枪柄,还在推辞的员工立即对墓地劳务的农民吼道:“没听见长官的话吗?还不开棺?聋了你们!”说着,还朝靠的近的壮汉屁股上,踢了一脚。
    老实巴交的农民都是住在周边的百姓,见领导都发话了,先是拜了拜,随即相互看几眼,硬着头皮开始铲土。
    老妇人是个传统女性,她深信入土为安四个字,所以当时选择的是土葬,没有将她孩子火花。所以当四五个农民抗出棺材时,没一个人敢先下手。
    反观河马,他想起张队的现状,急的杀人的心思都有。一把夺下农民手上的锤子跟铁凿,准备自己弄,吓的下属想拦又不敢拦。
    好不容易把钉上铁钉的棺材撬开,他憋足了劲去推木板,却怎么都推不动。实在看不下的下属,脱掉外套扔到呆站一边瞠目结舌的员工身上,也开始帮忙推。
    “一……二……三……”
    喊着口号,河马使出最后一处力气,推开了棺材。他还没细看尸体,就有人晕了过去。
    风化成干尸的尸体,并没有头。
    河马倒抽气,颤抖着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心绪不宁的向上级报告发现的情况。
    等于到头来,所有结果都是假的。
    警车、急救车围堵住郊区的墓园,老妇人在警员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棺材边。在见到自己儿子死后被剁下头颅,她承受不住的一阵眩晕,哭得撕心裂肺。
    河马坐在一边石墩上抽烟,眼眶红红的。猴子站在他身后,轻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法医科的人想带走尸体做进一步检查,被老妇人拦下,她凄厉的惨叫,一直喊着:“还我儿子……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有警员上前抱住她挣扎的手臂,被她无意识的抓花了脸,帽子也掉到了泥巴地里。
    以往遇到类似的纠纷事情,都是猴子出马调解,可是这次他居然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辞的河马站了出来,抓着老妇人的肩膀就是一顿剧烈摇晃。
    “你就不想知道是谁那么残忍的剁下你孩子的头吗?不想知道吗?我的领导……我的领导正在受着折磨……他……”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男儿流血不流泪,是未到伤心之处。
    老妇人脸色惨白,孤寂的双眼内陷,失神的瞳孔流着痛苦的眼泪,她呜咽着摇头,“他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折磨他?为什么?他是我的命啊……我的命啊……”逐渐枯萎的心脏,似乎更加枯萎了。
    所有人都沉默着。
    雨水冲刷着地面,也在熄灭着他们心里那把属于善与恶的火苗。
    站在老妇人面前的河马,缓缓垂下身子,跪倒在她面前。猴子想去拉起他,被他大力的推开,踉跄着后退。他难以置信的怒吼:“王子杰你在发什么神经!”这还是共事那么多年,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名字。
    河马并没理睬他的问话,而是噗通噗通的磕着头,嘴里反反复复的哀求,“求求你,救救我的领导,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一把雨伞出现在他头顶,为他遮挡住越来越大的风雨。没人知道胡月什么时候来的,他似乎很憔悴,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布包,向来意规章流程的他甚至连白大褂都没套上。
    “对不起。”
    他是在跟谁道歉?包括河马在内,都觉得非常莫名其妙。
    撑着雨伞,胡月朝老妇人深深鞠躬,“对不起,害您的孩子不能入土为安,恳请您能原谅。”说完,便把手里的布包平稳的放到她脚边。
    她疑惑的望着胡月,颤抖着拉开布包的拉链,一颗泡在福尔马林罐子里的头骨,以及一张包装完好的脸皮显露在众人面前。
    河马诧异的爬起身,拽着胡月的衣领,歇斯底里的怒吼,“这是什么意思?是你?是你干的?”
    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不说话的胡月,猴子都忘记拉开河马,呆愣住。
    “儿子!我的儿子!”老妇人跪倒在地上,紧紧抱住福尔马林罐子,大声哭喊着。随即又像想起什么,扑到胡月身上,掐住他的脖子,眼睛喷射出骇人的怒气,活生生像是要吃掉他那般。
    胡月没有躲开,任由她的双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停收紧,直到他眼白上翻,回过神的猴子才伸出手去拽老妇人。
    墓园像是炸开了锅,河马的眼角还带着泪光,他扣押着胡月上了警车,才算结束这场闹剧。
    猴子留在原地等待急救车,因为老妇人终是守不住刺激,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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