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寒铁枪给了他?”赵小猫问道,“他要这把枪做什么?”

    崔济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起寒铁枪,竟突然愣住。

    见他这个反应,赵小猫更是心花怒放,她猛的一拍桌子,低喝道:“崔济,他要你的寒铁枪做什么?!”

    崔济下意识回答:“我不知……”

    他迅速反应过来,脸色忽变,恼怒道:“关你屁事!阴司的一群腌臜……”

    赵小猫一甩手,画像如一块铁板狠狠拍在了崔济脸上,糊住了他后面一大串的脏话。

    “不知道就算了。”赵小猫眯着眼,慢悠悠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替你找到你妻子的一缕魂魄,作为答谢,你把寒铁枪给他……”

    崔济慢慢拿下画像,鬼气森森的笑:“哈哈哈哈,原来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

    崔济宽厚的嘴唇抖动着,从嘴里吐出一句话,说道:“我不会告诉你的,阴司使,你们不是会猜吗?那就慢慢猜去吧……”

    入夜。

    孙狸送毛巍巍回家。

    小姑娘战战兢兢抱着书包,精神很不好。

    孙狸瞧着她身上的阴气,还是心疼。

    一天没睡没休息,还遭受了阳寿只剩半个月的致命打击,守护神是个恶鬼,自己的父母千真万确是自己写的那篇日记害死的,毛巍巍感觉自己被无情地推到了悬崖边,仅剩一根头发丝还悬着,剩下的部分已经掉入深渊,越来越沉,那根头发也即将崩断。

    孙狸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瓶冰水,付账时,看到货架上的发卡,挑了个颜色亮的,一并买了。

    他把冰水塞给毛巍巍:“消肿。”

    毛巍巍的手指从校服袖子中慢慢伸出来,接过了这瓶冰水。

    她低着头,刘海儿遮着红肿的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下一步动作,水冰着她的手指,她就这么抓着这瓶冰水,任由手指发麻僵化。

    突然,眼前的刘海儿被轻轻地捏了起来,毛巍巍惊恐抬头,毫无阻碍地撞上了孙狸的笑眼。

    孙狸捏起她的刘海儿,用发卡固定到了头顶,露出了毛巍巍的额头。

    孙狸松开手,退后一步,歪头打量着自己的捏头发技术,说道:“多晒太阳,多见阳光,把遮住阳光的东西都拿开,这样,阳光就能照到心里去,时间久了,发霉的生菌的,在犄角旮旯长蘑菇的,就全化在阳光下了,亮亮堂堂的,人也会更漂亮。”

    毛巍巍咬着唇,使劲地摇头,伸手要摘掉发卡。

    孙狸按住她的手。

    毛巍巍鼻头一酸,突然想放声大哭。

    他的手也不算暖和,既便如此,微弱的温暖还是裹住了她早已冰凉的手,温柔的,和缓的,一点点从四面八方的裂缝中,慢慢袭来。

    “不要惩罚自己。”孙狸半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毛巍巍红着眼圈,小声对他说:“他们说的,我都听见了,我就快死了……”

    “我知道。”孙狸看着她,微微扯出一丝安慰般的笑,“我都知道。所以,剩下的这些日子,不要再惩罚自己,好好活着。”

    “你有错的地方,也有没错的地方。该你承担的你必须要承担,该赎罪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赎清,不能逃避。但你记住,不要惩罚自己,不属于你的,你无需承担。不要变本加厉地伤害自己,也不要对自己发泄不该有的情绪。要好好活着,认真活着。”

    “你原本要走的路很简单,为什么要把它搞复杂了?”

    他确实像个大哥哥,轻轻拥抱了她,拍了拍她的背,狐狸低哑的嗓音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毛巍巍,好好活着,不要想太多,还会有来世,还能重走人生路,我不骗你。”

    肖隐找到孙狸时,孙狸早送走了毛巍巍,自己蹲在小卖部门口台阶上,哭得肝肠寸断。

    小卖部里日化杂物也都有卖,肖隐买了包一次性头绳,撑在手上,温柔地贴着孙狸的头顶,把垂在他脸颊两旁的头发扎了起来。

    灰蓝色的方巾递到眼前,孙狸打了个嗝,带着鼻音说:“不要,这是你擦眼镜的布……”

    肖隐塞到他手里,说道:“给你擦鼻涕用。怎么哭了?”

    孙狸站了起来,唇色发白,摇了摇头。

    肖隐扶着他,发觉他的手又冰又凉,当下脸色一沉,却将语气又柔了些许,说道:“回去吧,身上伤还没好,这么哭伤身子。你是为谁难受?那个姑娘吗?”

    “世路难走,若是没指引没同路人相伴,靠自己一个人,真的会走丢……”孙狸却说起了不相干的话,“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夜路,迷了路,连找个人求个方向都不能。人生在世,最可怜的,就是迷路,既没有向导,也看不到同行的人,跌跌撞撞地走着艰难坎坷的世路。走累了,无人宽慰,心魔横生,只好将诸多寄托系于虚无缥缈的希望,寻个依靠,就如落水后的救命稻草,无论这依靠是什么,只要抓住了,就全身心依赖于此,它若断了,这人也完了,以后可能再也无法相信自己能自救,不相信自己能找回正确的路,更不相信自己能走出黑夜……”

    肖隐静静站在他身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镜片下的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理解她,心疼她,但我无能为力。”孙狸擦了眼泪,自嘲地笑了笑,脸色更加苍白,“她把人生路走成这般模样,我只能看着,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劫数命数皆有因果,我再可怜她,又能做什么?”

    孙狸握住肖隐的手,轻声说道:“扶我一把……”

    昆仑狐修千年可观人心,但对于感性的昆仑狐而言,能窥到他人的心魔与人生苦难,并不是幸事。

    肖隐紧紧扶着他,平静又坚定地说:“扶稳了,有我在呢,走吧。”

    引渡资梦豹阿七口中掉落入水,通往古洛城的栈道开启。

    阿七晃着脑袋,慢悠悠走到洛阳桥上。洛城门口,红漆木架上挂着七排灯,暖光浮动,流光溢彩。阿七费力取下最底端的一盏灯,口里叼着灯柄,摇摇摆摆唱着歌,四蹄着地,晃晃悠悠往洛城北郊的花圃赏牡丹,灯左右摇着,远远看去,一团橙黄色的暖光映在地上,缓缓走在黑暗中。

    古洛城空荡荡的,楼宇燃灯,青石板路却隐在灯影中,唯有美景不见人。

    夜色下,北郊花圃牡丹静静盛开,朦胧夜色朦胧花。花圃中央,万花簇拥的不是洛阳红而是比脸盆还大的一朵白牡丹。

    白的如烟如雾如笼轻纱,藏着花蕊,瓣瓣绽放,层层叠叠,似着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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