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手腕,被他弄疼。
    她盯着那个漂亮女明星的背影,半晌,她声音轻轻的:“我没闹!闹也是需要资格的,不是吗?”
    乔时宴有些不快。
    这时,一阵夜风袭来,孟烟猛地咳嗽出声。
    乔时宴注意到她,衣裳偏单薄,他微微皱眉:“这么晚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出来买药?”
    孟烟心里咯噔一声,她害怕他检查她的包,于是含糊着说:“是!身上来例假了……小肚子疼。”
    乔时宴似乎信了。
    他叫她上车,孟烟没有选择余地,跟着他坐进车子。
    车内很温暖,但是残存着其他女人留下的香水味道,那味道让孟烟作呕,但她拼命地忍耐着,因为她不想惹乔时宴不快,她更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她有些痛,苍白着脸蛋,纤细身子蜷缩着。
    有很长时间,
    他们都是沉默的,一直到车子停进酒店的停车场,乔时宴作了个手势。
    司机识趣地先下车。
    站在车边吸烟。
    车里本就狭窄,此时剩下他们两个人,就显得更加逼仄。
    乔时宴低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夹在指间把玩,他手指修长,那画面在幽暗光线里相当的赏心悦目。
    过了半晌,他侧头看向孟烟,语气平静:“孟燕回已经被保释出来了。”
    孟烟一愣。
    尔后,她沙哑着声音说:“谢谢!”
    乔时宴盯着她的眼,很快地问了一句:“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谢谢两个字了吗?孟烟,如果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选择,你会选择跟我好好生活,还是选择让孟燕回出国?”
    一阵疼痛,猝不及防地袭来。
    孟烟小脸苍白,她悄悄地捂住了腹部,恍惚一笑:“其实我怎么选,都是不仁不义!乔时宴,我不会更改我的决定。”
    乔时宴猛地转过头。
    他的侧颜,刚才的那一抹温和稍纵即逝,添了几分严厉跟戾气。
    他将香烟含在唇间。
    很慢地打了火。
    火光亮起,给幽暗的车内添了一抹幽光,同时也照得彼此侧脸有了淡淡的橘色,他的声音更是多了一抹漫不经心:“不问问刚才的女人?”
    孟烟蜷在角落。
    她用尽力气,低声回答:“没有什么好问的,你开心就好。”
    当爱已不在,当她的生命到了尽头,所有一切都不重要了。
    唯有津帆,是她的牵挂。
    ……
    明显,她的回答让乔时宴不满。
    他打开车门,一股冷风灌进车内,他的语气更是凉薄:“下车!”
    孟烟慢慢下车。
    很慢地跟在他身后,回到酒店套房。
    约莫是她说身上来了,他没有要跟她做那个事情,而是进了附带的书房。
    孟烟趁机吃了两片止疼药。
    药很苦,
    即使有温水缓和,但是一起流进喉道时,她还是忍不住咳嗽出声……心口更是添了作呕的恶心感觉。
    恰好这时,乔时宴握着手机出来,他刚刚接到一个电话。
    b市总公司,有个重要会议。
    他们明天就得回去。
    他才进来,就见着孟烟吞完了药,眼角还残存着一丝湿润……
    他皱眉,跟电话那边交待两句,就挂了。
    小吧台上,还有药片的内包装。
    乔时宴拾起来,看了一眼,认出这是医院开的处方药。
    他抬眼看向孟烟:“这个你怎么买得到的?另外,从前没见你痛经疼过……这次怎么疼成这样了?”
    孟烟心跳如雷。
    她纤细的喉部轻轻滑动,细声说:“开始也不肯给我配,我给了那人200块,她才肯给我想办法的!”
    她顿了下:“就这次突然疼的。”
    乔时宴修长手指,把玩那板子药,最后只丢下一句:“这药伤胃,不要经常吃!”
    蒙混过去,
    孟烟心头,如大石落地。
    ……
    次日,他们回到b市。
    正午时分,黑色房车缓缓驶进奢华的别墅,张妈率着一众佣人早就在等着了,小津帆在张妈怀里,乖乖的,被养得白白胖胖。
    小津帆看见妈妈,
    就张开手臂,嘴里叫着:“猛猛、猛猛。”
    从前,孟烟觉得,来日方长。
    所以津帆在乔时宴身边养着,她并不会有太多思念,因为她知道唯有保全自己,才会有团聚的时候。
    但现在不同,她的生命到了尽头。
    她很想抱一抱津帆。
    她抱过小津帆的瞬间,她触摸到小津帆的身体,她闻到小津帆的气味,她感受到津帆的体温……津帆啊,是她身上抽出的骨血。
    明知,自己失态,
    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脸埋到小孩子的颈子里,感受着他的存在。
    热泪,悄悄涌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还能有几次这样抱着津帆,但是每一次拥抱,她都希望津帆能记住妈妈的样子,能记住自己是被妈妈爱着的。
    “津帆!”
    这一刻,孟烟几乎碎掉了。
    再温暖的阳光,也温暖不了,她慢慢冷却掉的灵魂。
    一旁,乔时宴轻轻蹙眉。
    自从何默的事情发生后,他极少看见孟烟感情这样外放的样子,可惜不是对他……现在她对他,冷淡得很,也不在意得很。
    他身边有没有女人,有多少女人,她从不关心!
    他望着她,目光深深。
    片刻,他语气很淡:“把津帆抱屋里吧,外面冷,小孩子不能冻着。”
    孟烟的喉咙里,发出一抹悲鸣。
    她的脸,始终埋在小津帆的脖子里,滚烫的泪水把小孩子的衣服上弄得湿湿热热的,很不舒服……但小津帆很懂事儿,没有扭来扭去反而一把抱住妈妈的头。
    “猛猛、猛猛!”
    “津帆……”
    孟烟快步,抱着孩子进了屋。
    乔时宴站在原地,他有些不耐烦,大概是因为孟烟一直没有正眼看他。
    他想,她心里除了津帆,就是她那个狠毒的哥哥。
    他上车时,有些愤然!
    别墅里头,孟烟听着车子远离的声音,有些失神。
    张妈猛见她一脸泪水,
    吓到了!
    张妈失声叫道:“这是怎么了太太!在香市的时候,先生欺负你了?”
    孟烟轻轻摇头。
    她怎么好告诉张妈,告诉她自己得了肝癌,没有一年的生命了。
    她只是低声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她又说,她跟乔时宴复婚了。
    这个消息,就如同五雷轰顶,炸在了张妈的耳朵里。张妈好半天才消化掉这个消息,缓过神来说:“太太,您糊涂了啊!同居没什么大不了,等到先生腻味了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但这白纸黑字的结婚证书,以后怎么走得掉啊。”
    张妈是真伤心啊。
    她还抹了眼泪。
    孟烟苦笑:“张妈,你也觉得跟他结婚,是跳进了火坑是不是?可是,可是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的女人想跳进火坑里呢?”
    张妈连声说:“那是因为她们不爱先生啊,只图钱财或者是身体上的享受就好了啊!太太您不一样,您曾经……”
    张妈哽咽了,几乎说不出来。
    但她还是强撑着说出口:“太太您曾经被善待过,但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怎不叫人伤感?”
    镜花水月……
    孟烟素白着小脸,她咀嚼着这四个字,恍恍惚惚地笑了。
    是啊,她跟乔时宴的感情,就如同镜花水月。
    她以为是真的。
    事实上,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只有津帆,只有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津帆,是真实的……
    孟烟把脸蛋缓缓贴向小孩子,贴得很紧,充满了绮蜷的意思。
    她看着张妈,声音发紧:“这次回来,还有些事情要拜托你,还希望你不要拒绝才好。”
    张妈内心升起不安。
    毕竟她是一路服侍着孟烟过来的,这个女孩子太苦,若不是经受了打击,她万万说不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但张妈在孟烟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
    最后,她只得说:“有事儿,太太就只管吩咐我就是!不许说什么拜托的话,我们之间没有这样生分的。”
    孟烟含泪说好。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每况日下,她在趁着身子好些时,将事情全都办了。
    她将津帆托给张妈照顾。
    自己上楼换了一套衣裳。
    这套衣裳,是她20岁的时候哥哥给她买的,里面是淡粉的纱裙,外面是纯白的羊毛大衣……哥哥说,小姑娘穿白色最好看。
    四年了,这套衣裳跟着她去了香市,去了相根。
    如今又带了回来。
    她再穿上,其实并不那么适合了,镜子里的女人早就不再青葱水嫩,眼里更没有了懵懂之色,有的只是淡淡的憔悴和妆容都掩不住的病气。
    但她还是穿了,她想让哥哥再看一次。
    ……
    孟燕回的律所。
    虽然,他的执照又恢复了,但这次风波影响了他的业内口碑……昔日的门庭若市,此时凄凉无比。
    孟燕回坐在办公桌前,背后仍是那道百叶窗。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手里一支雪茄,正轻轻地敲着。
    他的秘书,带了孟烟过来,
    秘书象征性的敲了下门:“孟律师,孟小姐过来了。”
    孟燕回抬眼,就见着了门口的孟烟,她穿着从前的衣裳,黑色发丝跟过去一样像是墨染的海藻般披散在肩头。
    孟烟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哥。”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上次在看守所里,他们无法畅谈,成了遗憾。
    此时,无人再打扰他们团聚。
    他们自小,其实就是相依为命的。
    孟烟的小脸埋在他的心口,声音细细碎碎的带了哭音:“哥,从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若是告诉她,
    或许,他心中就不会那样遗憾。
    他那样喜欢乔熏!
    她想,现在的他肯定很痛苦……复仇过后的快感,怎么能抵消得了一辈子的漫长寂寞?
    她不管什么家仇,她不管她的爸爸是怎么死的,那本就是个烂人。
    她只要哥哥开心。
    她只要哥哥,永远跟她在一起。
    她在孟燕回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孟燕回轻抚她的发丝,语气略带艰涩:“小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如果有,我愿意用我全部的身家性命换回一颗,那样的话……她(乔熏)也会没有那么多的遗憾,你也不会过得辛苦,而我,或许可以一直在她身边守护,当她的孟律师、当她的知已。就算当不了她的爱人,但在她的心里始终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她的孩子见了我,也会亲亲热热地叫一声孟伯伯……”
    孟烟抬眼,
    她泪眼朦胧:“哥,现在起重新开始,还来得及!”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机票,姓名是孟燕回。
    孟燕回一怔。
    孟烟收拾掉脆弱,她给了哥哥一抹微笑,她说:“哥,你出国吧!去瑞士!那里很好,你不是最喜欢滑雪吗?”
    孟燕回蹙眉,叫她一声:“孟烟!”
    孟烟嘴唇颤抖:“他手里真有你的证据!哥,他就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发疯,那时,我跟你……都没有好结果。”
    她将复印件拿出来,“原件在他的保险柜里。”
    孟燕回看后,大惊失色。
    他不愿意走,他不要孟烟为他牺牲,可是孟烟却轻轻拨开他的手,她朝着后面退了两步,她眼里都是泪,她说:“哥我走不掉了!”
    她得了病,走不掉了!
    她也不想走!
    但她却对孟燕回说:“我爱他!很深地爱他!我跟他还有个孩子!津帆,哥你还没有见过……真该让你见见的,不过还是下次吧!哥,你先出国!等……等到津帆长大了,你们总能见到的。”
    孟燕回觉得不对。
    孟烟不住后退,一直到她的背抵到门板,她流着眼泪对自己的亲生哥哥大声说:“哥!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我没有理想、我没有抱负……我就是爱上了那么一个人!他外面有没有女人,有多少女人,我都认了!我爱他,我离不开他!”
    孟烟声音低下来:“他待我很好!对!很好!”
    孟燕回几乎不敢相信。
    他轻声说:“小烟,你醒醒!他早就不是从前的乔时宴了!”
    孟烟苦涩摇头:“哥!我不想清醒!”
    清醒着,
    多累……多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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