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左相夏衍晤对义王屈心赤的评价一般,大楚帝国皇帝楚礼渊对屈心赤亦是又爱又恨,因为有了屈心赤的异军突起,采纳了他的意见,并在他的一番运筹之下,当年的燕鲁之乱以超乎想象的方式得以平息,大楚帝国在国力即将崩溃的边缘避免了征伐田恭的一场大战,也正因为如此,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屈心赤便成为大楚帝国家喻户晓、犹如天神般的存在,其名望之盛,俨有盖过帝国皇帝楚礼渊之势,从那时候起,楚礼渊莫名的对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义王隐隐生出了一丝忌惮!
    燕鲁之乱后的大楚百业凋敝,那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个和平的环境,以便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然而再凶猛的老虎,伤病之下也有可能成为财狼眼中的猎物,当年的大楚帝国便是处在这风雨飘摇之中!往日的友邦及众多的邻国蠢蠢欲动,更有甚者意欲趁机将大楚肢解,面对如此的危局,满朝文武有人建议割地求和,有人建议大军征讨......凡此种种,争论不休!
    楚礼渊见识过屈心赤的能力,论军事他确实堪称奇才,帝国军中无人不服,但政治不同于军事,所以从一开始他并不相信屈心赤能够有什么解决之法,故而也未曾问过他的想法和意见,而心性孤冷的屈心赤也无意于朝堂之上这些无谓的争执,一心放在军机处的组建一事上!直到烦恼不堪的楚礼渊在楚玉颜的提醒之下,方才抱着试试的态度问了一番屈心赤的方略,而后者却故作深沉般的未曾透露丝毫的信息,只是号称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届时他便能解决此事。
    在这一个月里,满朝的文武大臣依旧是争论不休、未有定论,面对源源不断收到的各种情报,楚礼渊焦头烂额,一筹莫展,期间命人去探听屈心赤虚实,后者只是称病卧床修养,一时间帝都人心惶惶,关于大楚即将被围攻蚕食的谣言四起,而一则在西域诸国引起滔天巨浪的一起钱庄盗窃案却未曾引起大楚帝国高层的关注。
    在这一个月的约定即将到期之时,一向深居简出的义王突然高调宣布,将举行封王以来的首次家宴,但与其他受封者主要宴请的嘉宾不同,他邀请的皆是在帝都的各国使臣和武官,然而正是这场家宴之后,萦绕在楚礼渊和众多文武大臣的战和之争终于落幕,战乱方定的大楚帝国得以避免战事,获得暂时的踹息之机。
    楚礼渊为感谢屈心赤,在宫中举办了一场家宴,也正是借着这场家宴,才完全了解了这个月屈心赤精心设计的一场谋划,以及解除了这场危机的策略。原来西域有一个名为洛桑,人口仅有百来万的小国,地处西域,国土虽然贫瘠,但国家却及其富有,究其原因,乃是洛桑人善于经营,在恃强凌弱,尚武成风的西域,洛桑国自成一派,对外号称永久的中立,不参与任何一方势力,而他们用以立国的根本,就是皇室主导经营的八方钱庄,八方钱庄除了从事正常的商业往来,更为隐秘的,则是作为周边各国权贵们的私人保险库,卖官鬻爵、私收贿赂等等不义之财,大多都保存在了八方钱庄之中。
    年少时的屈心赤曾经拜读过洛桑国的历史,曾经在西北草原崛起过一个名叫句于的草原部落,为了发展壮大自己,他们将主意打在了富庶的洛桑身上,然而还未及兵临城下,半路便是被莫名其妙的周边诸国所联合绞杀,到死都未曾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些国家,致使他们对自己莫名的埋伏和截杀,屈心赤亦是好奇不已,深入的思量后,方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也正是因为这个缘由,他才能够平息这场针对大楚帝国的暗流。
    当楚礼渊突然联想到洛桑国八方钱庄被盗窃一事,然后惊讶地问道:“义王,你是说,八方钱庄的盗窃案是你安排人做的?”
    屈心赤点了点头,楚礼渊深以为然地问道:“那你安排人盗取了多少财物呢?”随即又仔细想了想,不禁纳闷道:“盗取八方钱庄的财物似乎对此次事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屈心赤回道:“陛下,当初臣思量过句于部落打算劫掠洛桑国一事,之所以被周边诸国所联合绞杀,不在于他们之间的邦交有多好,也并非是因为财物的关系,试想周边诸国调动军队所需的巨额耗费,莫非是有座金山存于洛桑国吗?而且相比于劳民伤财地调动军队,直接将财物运回去岂不更划算?而如此大动干戈的劳师动众,所以臣猜想,定然是一些既不能暴露,又不宜运回国的东西存放在洛桑国,而句于部落的行动,无疑是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威胁,所以不惜劳师动众地对句于部落进行联合绞杀!”
    好奇心切的楚玉颜闻之,若有所思道:“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藏在了洛桑国?”
    点了点头,屈心赤慢慢道来:“想要破解眼下的危局,又不能大动干戈令大楚再次卷入无休止的战争,因此臣决定采用反间计,但即便派得力之人逐一走访、贿赂各国政要,游说各国君主,且不论非一朝一夕可成,能否说服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与其被动的等待,不如主动的出击。臣派人调查得知八方钱庄在其都城确实有一极为隐秘所在,这里存放的并不是财物,而是周边诸国王公大臣等政要们的账本,他们私相贿赂、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所得钱财账簿多存于此,于是臣命人在这附近放了一把火,然后安排人在洛桑国及周边诸国大肆传扬八方钱庄被盗一事,一时间谣言四起,真假难辨,自然也传到了帝都各国的使臣和武官耳中,臣之所以宴请他们,就是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旁敲侧击,展示了几分杜撰的账簿,他们自然明白此事的影响力,消息传回国内,那些王公大臣们心里有鬼,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防止东窗事发,自然配合我们游说其主,否则战事一开,大楚若是来个玉石俱焚,他们他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于是此次危机便就这么解除了!”
    兵者,诡道也,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一把火的代价,四处兴起的谣言,再予以推波助澜,八方钱庄和洛桑国官方反复澄清事实真相,然而任何的解释都毫无意义,即便相信了他们的承诺,但却没有人敢赌那一丝不可能,一场心理战就这样完美收官了!屈心赤说的云淡风轻,但在场众人闻之却是如堕云雾、满眼尽是不可思议,他们万万想不透,在众人看来如此危及大楚帝国存亡的大事,被他略施小计,顷刻间便已然解除!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或许才是对屈心赤最好的诠释!自此之后,大楚帝国上至皇帝楚礼渊,下至文武大臣皆深深为屈心赤所折服,军机处也正是因为这一事件而在大楚帝国站稳了脚跟。自此之后,直到当下,大楚帝国基本上算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得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
    屈心赤在帝都的这三年,对于大楚帝国内部的事物参与不多,大多是领衔兴办新式学校,鼓励和支持商人经商等等,因为在他所重点执掌的情报和外交领域,他深知维稳的前提是让周边诸国有利可图,而最好的方式则是通商,所以在大楚众多的大小邻国眼中,义王是能够给他们带来实实在在利益的人,故而其声望及影响力事实上已在楚礼渊之上,而这,自然难免引起楚礼渊的忌惮。
    义王之于大楚帝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楚礼渊也曾想过,他百年之后的继任者,能否掌控住他,虽然屈心赤向来低调,毫无野心,但他不敢确保,毕竟人是会变的!所以他亦曾想过其去留,但始终不得其解,应该说,爱和恨,对于楚礼渊而言是一个难以抉择命题,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拉拢和挽留,不惜以楚玉颜的婚事为牵绊,企图将他捆绑在大楚帝国的荣辱兴衰之中,即便是在楚玉颜递上那杯毒酒的时候,这一点也不曾改变,然而他终究是不了解屈心赤,更不了解他的隐疾,无法体会他已决的去意,终究是世事无常,最终一切失去了自己的掌控,大楚最为杰出的这位青年就这样坠崖了。
    从前他下不了这个决心,然而义王突如其来的生死不知让他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所以他冥思了一夜,经过这三年的休养生息,大楚帝国国力也得到了一定的回升,他始终相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无力,或许论能力,大楚帝国无人及的上他,但现在的大楚帝国也不是三年前那般内外交困的窘境了!军机处,这一帝国的情报中枢和外交中心需要进行一次大换血了,需要由一个信得过并且完全忠于自己的人来掌控了。
    翌日,当天蒙蒙亮的时候,一夜无眠的楚礼渊便早早的差人赶往了宫外,同样彻夜难眠的凰羽接到楚礼渊的旨意之后便随着宫人匆匆向皇宫赶去。
    楚礼渊开门见山问道:“凰羽,义王如今生死不明,但军机处关系重大,不可一日无主,我意擢升你为新一任的军机大臣,统管军机处一应大小事务,你意下如何?”
    凰羽闻言不禁有些愕然,楚礼渊这番话来的太突然,同样的这番话屈心赤向她说过,但此一时彼一时,至少眼下求稳之际,不宜有变,于是婉拒道:“陛下,臣资历善浅,恐难服众,且当下之际,是否应暂且维持现状,待度过这段时间后再另行定夺?”
    楚礼渊道:“你跟随义王日久,早已熟悉军机处一应大小事务,没有人比你更为合适,但你既出此言,此事我们暂且搁置。眼下军机处群龙无首,内外交困,正是用人之际,我意封你为军机处第一副大臣,统领军机处全局,升任阎门门主烛蚀为军机处第二副大臣,为你分忧,你意下如何?”
    凰羽闻言,已知其意,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只是来的太快,但心里不禁多了一丝隐忧,但还是极为配合地答了一句:“臣遵旨!”
    待凰羽离开之后,烛蚀也来到御书房,楚礼渊直接问道:“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有把握完全掌控军机处?”
    “陛下,臣......”
    “有话但说无妨,你无需遮遮掩掩!”
    “陛下,想必您也早看出来了,义王其实早已做了安排,有意将军机处大权悉数交出,如今龙门门主沧龙和影门门主凰影,虽然是义王以安排任务为由,调离了帝都,但据我说知,绝非一朝一夕可成,一两年之内恐怕都难以回来!因此,臣以为掌控军机处并不难,只是,论智谋,我不及义王万一;论统帅力,也不及义王分毫;而且义王之于大楚帝国的威望,以及对众多邻国的影响力和震慑力,也是臣难以企及的,因此,臣心里实在没底,恐有负陛下所托!”
    楚礼渊当然知道烛蚀能力不及,但眼下心中没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众多皇子当然也是候选人之一,但若是委派哪一位皇子执掌军机处,无疑就是给外界默认了太子之位的人选,而眼下他确实是还未曾下此决心,心念及此,莫名觉得又是一阵烦忧,于是有些不耐烦道:“我意敕封你为军机处第二副大臣,数日之后便会下达旨意,这几日你且做安排。”烛蚀深知楚礼渊已然决定,也不再推迟,领命而去。
    待烛蚀离开,天色渐亮,一夜无眠的楚礼渊顿觉疲惫不已,本想免了今日早朝,但昨夜之事,还需要他上朝以安抚人心,否则难免人心惶惶,乱生枝节!揉了揉略显疲惫的双眼,唤来宫人准备一番,随即起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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