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尹叔分别后,独自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周一邦却有种心坠冰窖之感,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他,无疑是幸运之子,重川周家到他这一辈,大伯独有周钦儿一个女儿,姑姑家虽然招了木子心父亲这个女婿,但却只有木子心这个表妹,所以他算得上周家这一辈单传的男丁,自幼备受宠爱,甚至按照周家的祖训,即便他父亲并非周家家主,但大伯百年之后,周家的未来都会交到他手上。
    事实上,当他在帝都见到尹叔后得知周家巨变,他的父亲成为周家的家主之后,他第一时间并不是高兴和振奋,而是倍感疑惑,因为他相信周家未来还是会交到自己手中的,毕竟周钦儿身为女儿家,始终是要嫁人的,即便如他的姑姑那般招胥入赘,但也改变不了他周家唯一男丁的事实,而且若是能够获取木子心的芳心,他们结为连理之后,有他父亲和姑姑的支持,他未来周家家主的位置将稳如磐石。
    他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何要多此一举,但自小他父亲对他的家教甚为严苛,他对父亲的畏惧之情是发自心底的,所以虽然有所不悦和不理解,但他父亲夺了自己大伯周家家主之位已成事实,即便心里不愿意,但他不得不坐上这辆他父亲没有回头的战车。
    身在苦痛之中的人们都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一帆风顺的人生,但身处其中的周一邦此刻却是陷入了无边的纠结之中,当周一邦如行尸走肉般行走在帝都大街上的时候,突然一位着装露骨,脂粉气息浓烈的年轻女子走上前来挽住他的胳膊道:“公子,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定然是极为不开心吧,不如让妹妹陪公子你喝几杯解解闷儿呢?!”
    周一邦抬首看去,眼前“百花楼”的牌匾映入眼帘,里面莺莺燕燕,热闹非凡,不用细想便知这是一处喝花酒的地方,对于眼下内心处于纠结和挣扎之中的周一邦而言,“百花楼”无疑正是一处令他舒缓心情的极佳之所,身旁的红尘女子无疑也是个见多识广之人,周一邦眼色之中的向往之色毫无疑问被她所捕捉,于是连忙拽着周一邦往里走,后者也半推半就地随着红尘女子向“百花楼”内行去。
    及至午夜时分,释放了自己心中压抑的情绪后,周一邦才晃晃悠悠地从“百花楼”慢慢行出,微微秋雨打在脸上,虽不刺骨,但依然冰凉,守候在“百花楼”外的护卫见到周一邦出来,忙上前扶着满身酒气的周一邦上了马车,当马车行至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早已关闭,护卫见此,正欲向已然睡去的周一邦请示怎么办的时候,一身着盔甲的军士走上前来问道:“马车之中坐的可是周一邦周公子?”
    护卫虽然纳闷,但还是回复道:“正是,不知将军怎么称呼?”
    “既然是周公子的车架,稍等,我现在令人去开城门。”
    护卫虽然不解,但既然无需叫醒周一邦便能出城,索性也就不多想了,当车架驶出城门之后,尹叔看着渐行渐远的直至消失不见后才自言自语道:“公子啊,希望你不要让主人失望啊!”
    伴随着马儿的一声嘶鸣,马车停了下来,被护卫叫醒的周一邦缓缓自马上上下来,拒绝了护卫的搀扶,周一邦独自一个人摇晃着向船上行去,路过屈心赤曾住过的房间,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木子心不辞辛劳,细心照顾他的场景,不禁一股无名之火从心中燃起,好在他已经不辞而别了,断了联系,周一邦觉得好受了很多,临上船之前,周一邦似是对着护卫喃喃自语道:“今夜不论船上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必理会!”说完便独自向船上行去。
    路过木子心房间的时候,周一邦心中莫名的躁动陡然升起,随即猛烈地敲击着木子心房门道:“表妹,表妹......”或许是心事重重的原因,今天的木子心感觉格外的疲惫,原本用完晚膳之后就早早的睡下了,但却总是心神不灵的辗转反侧,及至深夜了才因为实在过于疲惫而睡着,这会儿被周一邦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不禁怒火中烧,极不情愿地开门道:“这么晚了不回去睡觉,找我做什么?”
    “表......表妹,我......我喝多了,有点难受,要不......要不......你帮我瞧瞧。”随着周一邦的话音响起,一阵浓烈的酒味传了过来,木子心有些厌恶地皱眉道:“你这又没有生病,有什么好瞧的,回房间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说完便准备关上门。
    周一邦见状,伸出脚卡着门缝,恼怒道:“表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木子心觉得此时一身酒气的周一邦有些不可理喻,伸脚卡住房门让她无法顺利将门关上的举动,让她莫名有种不寒而栗之感,随即猛的将周一邦一推,平日里或许木子心这点力气难以撼动他,但后者今晚喝了不少酒,本来就有些站立不稳,于是周一邦不禁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木子心连忙将房门关上,背倚着房门,木子心不禁胸脯起伏,喘着粗气,继而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中不禁有着丝丝泪痕自眼角滑落而下,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不应该不听屈心赤的劝阻,哪怕今天带着周钦儿跟小六子离开也好,一股深深的无力和害怕之感不禁萦绕在心头,木子心虽然没有周一邦那般的耀眼,但也是家族中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今天这般的委屈和无措,娇弱的身躯在这寒冷的秋夜害怕的瑟瑟发抖,令人怜惜!
    房间外,与屋子内的木子心完全不一样的是,此刻坐倒在地上的周一邦一脸的狰狞之色,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轻佻的举动深深地刺痛了木子心,心中反而认为木子心对自己的态度过于冷冽,将自己推倒在地的举动极为的无情,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面子的余地,但内心身处对木子心还留存着一丝希冀,心中的怒火却是让他压抑的有些踹不过气来,缓缓的站起身来,扶着墙壁如行尸走肉般挪动着脚步的周一邦,脑海中冲刺着各种不满和愤怒以极的情绪,就在移动至周钦儿房间门口的时候,负面情绪到达极致的周一邦潜意识里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只见他猛的一觉踹开了周钦儿的房门!
    睡梦中的周钦儿被房门破开的巨大声响所惊醒,茫然无措的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便是见到漆黑之中一道人影猛的冲到自己的面前,还来不及惊呼而出的她被周一邦从床上提了起来,借着这股冲力右手紧紧地扣着周钦儿纤细的颈脖,狰狞地厉声道:“把大伯给你的东西交给我!”
    双脚悬空的周钦儿被周一邦紧扣着颈脖贴在墙壁之上,一时之间呼吸显得极为困难,当她看清了面前之人正是周一邦的时候,有气无力道:“一......一邦哥,我......我是钦儿......我......我好难受......”
    陷入癫狂的周一邦面对周钦儿的挣扎视若罔闻,自顾自再次嘶吼道:“把东西交给我!”
    “一......一邦哥,我......我不知......你在......在说什么,快......快放开......我......好难受......”周钦儿不清楚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周一邦为什么突然这么对她,但此刻濒临窒息的她也无暇去思考,情急之下双手抓住周一邦紧扣自己颈脖的右手,猛地朝他的手臂咬了上去,周一邦吃痛之下松开了手,周钦儿得以落到地上,猛地呼吸几口空气之后,趁着周一邦不注意的瞬间,猛的向房间外冲去,此刻已经听到周钦儿房间传来的动静的木子心正好来到了周钦儿房间门口,看着仓惶奔出房间的周钦儿,木子心无暇理会方才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已然断定定是周一邦伤害了周钦儿,后者连忙拽着周钦儿向自己的房间急促奔去。
    反应过来的周一邦见到门口拽着周钦儿离开的木子心,连忙追了出去,但此时木子心的房门已然关闭,房间内的姐妹二人为防止周一邦再一次的破门而入,将房间内能够挪动的桌椅板凳悉数地将房门死死地堵住,门外周一邦癫狂地猛烈的撞击着房门嘶吼道:“开门,给我出来......”
    良久,久撞不开的周一邦或许是累了,竟然就这么倒在地上沉沉地睡着了,房间内紧紧抱在一起的木子心、周钦儿姐妹两见房间外顿时安静了下来,紧绷的神经方才得到舒缓,二人都能切身感受到对方娇躯因害怕而不停地瑟瑟发抖,周钦儿低声抽泣道:“子心姐姐,我害怕,我想回家,我想爹爹和娘亲了!”
    “回家!?”木子心闻言不禁喃喃自语,望着周钦儿好看的大眼睛中的泪水,她也有些崩溃道:“钦儿,我们怕是回不了家了!”
    “为什么?”
    木子心不忍将周家巨变的情况告诉周钦儿,于是道:“姐姐也不太清楚,表哥已经发疯了,我们不宜再留在这里,姐姐想想怎样先逃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带你回家!”
    “嗯!”
    木子心虽然借口想办法安慰了一番周钦儿,但以她一个弱女子,面对此刻的困局,她同样是一筹莫展,握着周钦儿冰凉的小手,才意识到姐妹二人因为单薄的衣裳早已是冻得瑟瑟发抖,牵着周钦儿小手蹑手蹑脚地来到床上,木子心温柔地帮周钦儿盖好被子道:“钦儿,你先睡会儿,姐姐想好法子了就带你离开!”
    “嗯!”
    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的木子心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这一刻,她的心仿若窗外纷飞的秋雨般,冰冷至极,第一次,她有了一种生死瞬间之感,不自禁莫名呢喃道:“屈公子,你在哪儿呢?我和钦儿,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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